烏蘇娜已經完全瞎了,可是依然活躍和敏銳,她是憑直覺唯一作出正确診斷的。
“我看,”她對自己說,“這是喝醉了,但她立即撇開了這種想法,甚至責備自己輕率,奧雷連諾第二發現梅梅的頹喪情緒時,受到良心的譴責,答應将來更多地關心她。
父女之間愉快的夥伴關系由此産生,這種關系暫時使他擺脫了狂飲作樂中苦惱的孤獨,而讓她脫離了菲蘭達令人厭惡的照顧,似乎防止了梅和母親之間已經難免的沖突。
在那些日子裡,奧雷連諾第二把大部分空閑時間都用在女兒身上,毫不猶豫地推遲任何約會,隻想跟女兒度過夜晚,帶她去電影院或雜技場。
在最近幾年中,奧雷連諾第二脾氣變壞了,原因是他過度的肥胖使他無法自己系鞋帶,無法象以前那樣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
奧雷連諾第二得到女兒以後,恢複了以往的快活勁兒,而他跟她在一起的樂趣逐漸使他放棄了放蕩的生活方式。
梅梅象春天的樹木似的開花了。
她并不美,就象阿瑪蘭塔從來不美一樣,但她外貌可愛、作風樸實,人家乍一看就會喜歡她,她的現代精神傷害了菲蘭達守舊的中庸思想和欲蓋彌彰的冷酷心腸,可是奧雷連諾第二卻喜歡這種精神,竭力加以鼓勵。
奧雷連諾第二把梅梅拉出她從小居住的卧窒(卧室裡的聖像吓人的眼睛仍然使她感到孩子的恐懼);他在女兒的新房間裡放了一張華麗的床和一個大梳妝台,挂上了絲絨窗簾,但是沒有意識到他在複制佩特娜·柯特的卧室。
他很慷慨,甚至不知道自己給了梅梅多少錢,因為錢是她從他衣袋裡自己拿的。
奧雷連諾第二供給了女兒各種新的美容物品,隻要是能在香蕉公司的商店裡弄到的。
梅梅的卧室擺滿了指甲磨石、燙發夾、潔牙劑①、媚限水②,還有其他許多新的化妝品和美容器具;菲蘭達每次走愈這個房間就覺得惱怒,以為女兒的梳妝台大概就是法國藝妓的那種玩意。
然而,當時菲蘭達正全神貫注地關心淘氣和病弱的阿瑪蘭塔·烏蘇娜,并且跟沒有見過的醫生進行動人的通信。
因此,她發現父女之間的串通時,隻要求奧雷連諾第二決不把梅悔帶到佩特娜·柯特家裡去。
這個要求是多餘的,因為佩特娜.柯特已經嫉妒她的情人和他女兒的友誼,甚到聽都不願聽到梅梅的名字了。
奧雷連諾第二的情婦有一種至今莫名其妙的恐懼,仿佛本能暗示她,梅悔隻要願意,就能做到菲蘭達無法做到的事:使佩特娜·柯特失去似乎至死都有保障的愛情。
于是,在在情婦家裡,奧雷連諾第二看見了兇狠的眼神,聽到了惡毒的嘲笑——他甚至擔心他那流動衣箱不得不撤回妻子家裡。
可是事兒沒到這個地步,任何人了解另一個人,都不如佩特哪.柯特了解自己的情人!她知道衣箱還會留在原處的,因為奧雷連諾第二最讨厭的事情,就是變來變去而把生活搞得十分複雜。
因此,衣箱就留在原地了,佩特娜·柯特開始用自己唯一的武器奪回了情人,而這種武器是他的女兒不能用在他身上的。
佩特娜.例特也白費了力氣,因為梅梅從來不想幹預父親的事情,即使她這麼做,也隻有利于佩特娜.柯特。
梅悔是沒有時間來打擾别人的。
每天,她象修女們教她的,自己收拾卧室和床鋪,早上都琢磨自己的衣服——在長廊上刺繡,或者在阿瑪蘭塔的舊式手搖機上縫紉。
在别人飯後午睡時,她就練兩小時鋼琴,知道自己每天犧牲午睡繼續練琴可使菲蘭達安心。
出于同樣的想法,她繼續在教堂義賣會和學校集會上演奏,盡管她接到的邀請越來越少,傍晚,她都穿上一件普通的衣服和系帶的高腹皮鞋,如果不跟父親到哪兒去,就上女朋友家裡,在那兒呆到晚餐的時候。
可是奧雷連諾第二經常都來找她,帶她去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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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使牙齒光潔的藥劑。
②使眼睛顯得懶洋洋的眼藥水。
在梅梅的女朋友當中,有三個年輕的美國姑娘,她們都是鑽出“電氣化養雞場”,跟馬孔多姑娘們交上朋友的。
其中一個美國姑娘是帕特裡西娅·布勞恩。
為了感謝奧雷連諾第二的好客精神,布勞恩先生向梅梅敞開了自己的家、邀請她參加禮拜大的跳舞晚會,這是外國人和本地人混在一起的唯一場合。
菲蘭達知道了這種邀請,就暫時忘了阿瑪蘭塔·烏蘇娜和沒有見過的醫生,變得激動不安起來。
“你隻消想一想,”她向梅梅說。
“上校在墳墓裡對這件事會有啥想法呀。
”菲蘭達當然尋求烏蘇娜的支持。
可是出乎每個人的預料,瞎老太婆認為,如果姑娘保持堅定的信仰,不去皈依基督教,那麼,參加跳舞會啦,結交年歲相同的美國姑娘啦,都是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
梅梅十分理解高祖母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