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克制,不讓他發現她的心快要跳出胸口。
在高興和嗔怒摻在一起的心情下,她第一次伸手給他,他也第一次握着它。
在某一瞬間,她懊悔自己的沖動,但她發覺他的手也汗濕、冰冷時,她的懊悔立即變成了極大的滿足。
梅梅夜裡開始明白,如果不向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說明他的希望完全枉然,她就不會有一分鐘的甯靜;随後整整一個星期,她都心急火燎,再也無法去想其它事人為了促使帕特裡西娅·布勞恩跟他一塊兒女要汽車,她使出了各種無用的花招。
最後,利用一個紅發美國人前來馬孔多度假的機會,并且借口參觀新式汽車,她請這個美國人帶她去汽車庫。
梅梅剛一看見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就不再期騙自己,知道實際情況是她自己巴望跟他單獨呆在一起。
她剛出現在門口,他就明白了一切;他的這種信心使得梅梅十分氣惱。
“我是來參觀新式汽車的,”梅侮說。
“嗯,這個借口不錯嘛,”他回答。
梅梅覺得,他那高傲的烈火的傷了她,她就拼命想法傷他的面子。
但他不讓她有時間這麼幹。
“别怕,”他降低聲音說。
“女人為男人發瘋已不是頭一遭了。
”她覺得自己束手無策,甚至沒看新式汽車一眼,就從汽車庫走了出去,通宵都在床上翻來覆去,氣得直哭。
說實在的,已經使她感到興趣的那個紅頭發美國人,此刻在她眼裡不過象一個裹着尿布的小孩兒了。
正是從這個時候起,她發現黃蝴蝶預示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的出現。
以前,尤其在汽車庫裡,她看見過黃蝴蝶,可她以為它們是被油漆吸引到那兒去的。
有一次,在暗黑的觀衆廳裡,梅梅聽到它們在她的頭頂上飛舞。
但是,當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象個鬼影(在人群中隻有她一個人看得見這個鬼影)追蹤她的時候,她才想到黃蝴蝶跟他有某種關系。
在音樂會上,在電影院裡,在教堂裡做彌撒時,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經常都在人群中間;要發現他,梅梅隻消舉眼找到黃蝴蝶就行了。
有一次奧雷連諾第二大發牢騷,咒罵黃蝴蝶讨厭地飛來飛去,梅梅差點兒象她以前答應過父親的那樣,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但她下意識地想到,他又會象往常一樣笑着說:“如果你母親知道了,她會說什麼呀?”有一天早上,菲蘭達和梅梅正在修剪玫瑰花叢的時候,菲蘭達忽然驚叫一聲,從梅梅站立的地方——俏姑娘雷麥黛絲升天的地方,把梅梅往旁邊一拖。
空中突然出現的翅膀拍動聲把菲蘭達吓了一跳,刹那間她以為怪事又要在女兒身上重現了。
然而這是蝴蝶。
它們那麼突然地出現在梅梅眼前,仿佛是從陽光裡産生的,使得她的心都縮緊了。
就在這時,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走進花園,手裡拿着一個包包,他說這是帕特裡西娅.布勞恩的贈品。
梅梅勉強驅散了臉上羞澀的紅暈,裝出一副十分自然的笑容,請他把包包放在長廊的欄杆上,因為她的手挺髒。
菲蘭達在這個人身上注意到的,隻是他那病态的、發黃的皮膚;幾個月之後她将把他攆出自己的家,甚至記不起她在哪兒見過他了。
“一個很古怪的人,”菲蘭達說。
“憑他的臉色就能看出,他活不了多久。
”
梅梅以為蝴蝶給母親的印象太深了。
她把玫瑰花叢修剪完畢,就洗了洗手,将包包拿進卧室去打開。
包包裡是個中國玩具似的東西——五個小盒,一個套着一個,在最後一個小盒裡放着一張名信片,一個勉強會寫字的人吃力地寫上了幾個字兒:“星期六在電影院相見。
”梅梅覺得後怕,因為包包在長廊上放了不少時間,菲蘭達可能懷疑它。
梅梅雖然喜歡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的勇敢和發明才幹,但他天真地相信她準會赴約,這就觸犯了她的自尊心。
梅梅知道,星期六晚上奧雷連諾第二是有約會的。
但在整整一個星期中,她都感到杌陧不安,星期六晚上,她要父親送她去電影院,散場之後再來接她。
觀衆廳裡的電燈還亮着的時候,夜出的蝴蝶就在她頭頂上不停地飛舞。
然後事兒就發生了。
燈一熄滅,毛裡西奧·巴比洛尼亞就在她身邊坐下。
梅梅覺得自已仿佛在可怕的泥坑裡無力地掙紮,象在夢中一樣,能夠搭救她的隻有這個沾上機油味的人;在黑暗的大廳裡,她勉強才能看得見他。
“如果你不來,”他說,“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
梅梅感到他的手放在她的膝上,而且明白:從這一刹那起,他倆已經難解難分了。
“你叫我生氣的是,”她微笑着說,“你總說些不該說的話。
”
她愛他愛得發狂。
她睡不着覺,吃不下飯,陷入孤獨,甚至父親也成了她的障礙。
為了迷惑菲蘭達,她胡亂地編造了一大堆謊話,不是說别人邀請她,就是說有什麼事;她抛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