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強,總歸無用。
”令狐沖、施戴子、陸大有、嶽靈珊一齊躬身受教。
嶽不群道:“沖兒,我本想今日傳你紫霞功的入門口訣,然後帶你下山,去殺了田伯光那惡賊,這件事眼下可得擱一擱了。
這兩個月中,你好好修習我以前傳你的練氣功夫,将那些旁門左道、古靈精怪的劍法盡數忘記,待我再行考核,瞧你是否真有進益。
”說到這裡,突然聲色俱厲的道:“倘若你執迷不悟,繼續走劍宗的邪路,嘿嘿,重則取你性命,輕則廢去你全身武功,逐出門牆,那時再來苦苦哀求,卻是晚了。
可莫怪我事先沒跟你說明白!”
令狐沖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說道:“是,弟子決計不敢。
”
嶽不群轉向女兒道:“珊兒,你和大有二人,也都是性急鬼,我教訓你大師哥這番話,你二人也當記住了。
”陸大有道:“是。
”嶽靈珊道:“我和六師哥雖然性急,卻沒大師哥這般聰明,自己創不出劍招,爹爹盡可放心。
”
嶽不群哼了一聲,道:“自己創不出劍招?你和沖兒不是創了一套沖靈劍法麼?”
令狐沖和嶽靈珊都是滿臉通紅。
令狐沖道:“弟子胡鬧。
”嶽靈珊笑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小,甚麼也不懂,和大師哥鬧着玩的。
爹爹怎麼也知道了呢?”嶽不群道:“我門下弟子要自創劍法,自立門戶,做掌門人的倘若蒙然不知,豈不糊塗。
”嶽靈珊拉着父親油子,笑道:“爹爹,你還在取笑人家!”令狐沖見師父的語氣神色之中絕無絲毫說笑之意,不禁心中又是一凜。
嶽不群站起身來,說道:“本門功夫練到深處,飛花摘葉,俱能傷人。
旁人隻道華山派以劍術見長,那未免小觑咱們了。
”說着左手衣袖一卷,勁力到處,陸大有腰間的長劍從鞘中躍出。
嶽不群右手袖子跟着拂出,掠上劍身,喀喇一聲響,長劍斷為兩截。
令狐沖等無不駭然。
嶽夫人瞧着丈夫的眼光之中,盡是傾慕敬佩之意。
嶽不群道:“走罷!”與夫人首先下崖,嶽靈珊、施戴子跟随其後。
令狐沖瞧着地下的兩柄斷劍,心中又驚又喜,尋思:“原來本門武學如此厲害,任何一招劍法在師父手底下施展出來,又有誰能破解得了?”又想:
“後洞石壁上刻了種種圖形,注明五嶽劍法的絕招盡數可破。
但五嶽劍派卻得享大名至今,始終巍然存于武林,原來各劍派都有上乘氣功為根基,劍招上倘若附以渾厚内力,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破去了。
這道理本也尋常,隻是我想得鑽入了牛角尖,竟爾忽略了,其實同是一招‘有鳳來儀’,在林師弟劍下使出來,又或是在師父劍下使出來,豈能一概而論?石壁上使棍之人能破林師弟的‘有鳳來儀’,卻破不了師父的‘有鳳來儀’。
”
想通了這一節,數月來的煩惱一掃而空,雖然今日師父未以“紫霞功”
相授,更沒有出言将嶽靈珊許配,他卻絕無沮喪之意,反因對本門武功回夏信心而大為欣慰,隻是想到這半月來癡心妄想,以為師父、師娘要将女兒許配于己,不由得面紅耳赤,暗自慚愧。
次日傍晚,陸大有送飯上崖,說道:“大師哥,師父、師娘今日一早上陝北去啦。
”令狐沖微感詫異,道:“上陝北?怎地不去長安?”陸大有道:“田伯光那厮在延安府又做了幾件案子,原來這惡賊不在長安啦。
”
令狐沖“哦”了一聲,心想師父、師娘出馬,田伯光定然伏誅;内心深處,卻不禁微有惋惜之感,覺得田怕光好淫貪色,為禍世間,自是死有餘辜,但此人武功可也真高,與自己兩度交手,磊落豪邁,也不失男兒漢的本色,隻可惜專做壞事,成為武林中的公敵。
此後兩日之中,令狐沖練習氣功,别說不再去看石壁上的圖形,連心中每一憶及,也立即将那念頭逐走,避之唯恐不速,常想:“幸好師父及時喝阻,我才不緻誤入歧途,成為本門的罪人,當真危險之極。
”
這日傍晚,吃過飯後,打坐了一個多更次,忽聽得遠遠有人走上崖來,腳步迅捷,來人武功着實不低,他心中一凜:“這人不是本門中人,他上崖來幹甚麼?莫非是那蒙面青袍人嗎?”忙奔入後洞,擡起一柄本門的長劍,懸在腰間,再回到前洞。
片刻之間,那人已然上崖,大聲道:“令狐兄,故人來訪。
”聲音甚是熟悉,竟然便是“萬裡獨行”田伯光,令狐沖一驚,心想:“師父、師娘正下山追殺你,你卻如此大膽,上華山來幹甚麼?”當即走到洞口,笑道:“田兄遠道過訪,當真意想不到。
”
隻見田伯光肩頭挑着副擔子,放下擔子,從兩隻竹籮中各取出一隻大壇子,笑道:“聽說令狐兄在華山頂上坐牢,嘴裡一定淡出鳥來,小弟在長安滴仙酒樓的地窖之中,取得兩壇一百三十年的陳酒,來和令狐兄喝個痛快。
”
令狐沖走近幾步,月光下隻見兩隻極大的酒壇之上,果然貼着“谪仙酒樓”的金字紅紙招牌,招紙和壇上篦箍均已十分陳舊,确非近物,忍不住一喜,笑道:“将這一百斤酒挑上華山絕頂,這份人情可人得很啦!來來來,咱們便來喝酒。
”從洞中取出兩隻大碗。
田伯光将壇上的泥封開了,一陣酒香直透出來,醇美絕倫。
酒未沾唇,令狐沖已有醺醺之意。
田伯光提起酒壇倒了一碗,道:“你嘗嘗,怎麼樣?”令狐沖舉碗來喝了一大口,大聲贊道:“真好酒也!”将一碗酒喝幹,大拇指一翹,道:“天下名酒,世所罕有!”
田伯光笑道:“我曾聽人言道,天下名酒,北為汾酒,南為紹酒。
最好的汾酒不在山西而在長安,而長安醇酒,又以當年李太白時時去喝得大醉的‘谪仙樓’為第一。
當今之世,除了這兩大壇酒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壇了。
”
令狐沖奇道:“難道‘谪仙樓’的地窖之中,便隻剩下這兩壇了?”田伯光笑道:“我取了這兩壇酒後,見地窖中尚有二百餘壇,心想長安城中的達官貴人、凡夫俗子,隻須腰中有錢,便能上‘谪仙樓’去喝到這樣的美酒,又如何能顯得華山派令狐大俠的矯矯不群,與衆不同?因此上乒乒乓乓,希裡花拉,地窖中酒香四溢,酒漲及腰。
”令狐沖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道:“田兄竟把二百餘壇美酒都打了個稀巴爛?”田伯光哈哈大笑,道:“天下隻此兩壇,這份禮才有點貴重啊,哈哈,哈哈!”
令狐沖道:“多謝,多謝!”又喝了一碗,說道:“其實田兄将這兩大壇酒從長安城挑上華山,何等辛苦麻煩,别說是天下名釀,縱是兩壇清水,令狐沖也見你的情。
”
田伯光豎起右手拇指,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