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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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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些閨門之事也是好的。

    ”說到這裡,聲音放低了,頗為喟然。

    嶽不群知他是想起了在湖南逝世的女兒,當即收起了笑容,應道:“是!” 王元霸為人爽朗,喪女之痛,随即克制,哈哈一笑,說道:“令愛這麼才貌雙全,要找一位少年英雄來配對兒,可還真不容易。

    ” 勞德諾到店房中扶了令狐沖出來。

    令狐沖腳步踉跄,見了王元霸與王氏兄弟也不叩頭,隻是深深作揖,說道:“弟子令狐沖,拜見王老爺子、兩位師叔。

    ” 嶽不群皺眉道:“怎麼不磕頭?”王元霸早聽得外孫禀告,知道令狐沖身上有傷,笑道:“令狐賢侄身子不适,不用多禮了。

    嶽老弟,你華山派内功向稱五嶽劍派中第一,酒量必定驚人,我和你喝十大碗去。

    ”說着挽了他手,走出客店。

    嶽夫人、王伯奮、王仲強以及華山歡弟子在後相随。

     一出店門,外邊車輛坐騎早已預備妥當。

    女眷坐車,男客乘馬,每一匹牲口都是鞍辔鮮明。

    自林平之去報訊到王元霸客店迎賓,還不到一個時辰,倉促之間,車馬便已齊備,單此一節,便知金刀王家在洛陽的聲勢。

     到得王家,但見房舍高大,朱紅漆的大門,門上兩個大銅環,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壯漢垂手在大門外侍候。

    一進大門,隻見梁上懸着一塊黑漆大匾,寫着“見義勇為”四個金字,下面落款是河南省的巡撫某人。

     這一晚王元霸大排筵席,宴請嶽不群師徒,不但廣請洛陽武林中知名之士相陪,賓客之中還有不少的士紳名流,富商大賈。

     令狐沖是華山派大弟子,遠來男賓之中,除嶽不群外便以他居長。

    衆人見他衣衫褴褛,神情萎靡,均是暗暗納罕。

    但武林中獨特異行之士甚多,丐幫中的俠士高手便都個個穿得破破爛爛,衆賓客心想此人既是華山派首徒,自非尋常,誰也不敢瞧他不起。

     令狐沖坐在第二席上,由王伯奮作主人相陪。

    酒過三巡,王伯奮見他神情冷漠,問他三句,往往隻回答一句,顯是對自己老大瞧不在眼裡,又想起先前在客店之中,這人對自己父子連頭也不曾磕一個,四十兩銀子的見面禮倒是老實不客氣的收了,不由得暗暗生氣,當下談到武功上頭,旁敲側擊,提了幾個疑難請教。

     令狐沖唯唯喏喏,全不置答。

    他倒不是對王伯奮有何惡感,隻是眼見王家如此豪奢,自己一個窮小子和之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平之一到外公家,便即換上蜀錦長袍,他本來相貌十分俊美,這一穿戴,越發顯得富貴都雅,豐神如玉。

    令狐沖一見之下,更不由得自慚形穢,尋思:“莫說小師妹在山上時便已和他相好,就算她始終對我如昔,跟了我這窮光蛋又有甚麼出息?”他一顆心來來回回,盡是在嶽靈珊身上纏繞,不論王伯奮跟他說甚麼話,自然都是聽而不聞了。

     王伯奮在中州一帶武林之中,人人對他趨奉唯恐不及,這一晚卻連碰了令狐沖這個年輕人的幾個釘子,依着他平時心性,早就要發作,隻是一來念着死去了的姊姊,二來見父親對華山派甚是尊重,當下強抑怒氣,連連向令狐沖敬酒。

    令狐沖酒到杯幹,不知不覺已喝了四十來杯。

    他本來酒量甚宏,便是百杯以上也不會醉,但此時内力已失,大大打了個折扣,兼之酒入愁腸,加倍易醉,喝到四十餘杯時已大有醺醺之意。

    王伯奮心想:“你這小子太也不通人情世故,我外甥是你師弟,你就該當稱我一聲師叔或是世叔。

    你一聲不叫,那也罷了,對我竟然不理不睬。

    好,今日灌醉了你,叫你在衆人之前大大出個醜。

    ” 眼見令狐沖醉眼惺忪,酒意已有八分了,王伯奮笑道:“令狐老弟華山首徒,果然是英雄出在少年,武功高,酒量也高。

    來人哪,換上大碗,給令狐少爺倒酒。

    ” 王家家人轟聲答應,上來倒酒。

    令狐沖一生之中,人家給他斟酒,那可從未拒卻過,當下酒到碗幹,又喝了五六大碗,酒氣湧将上來,将身前的杯筷都拂到了地下。

     同席的人都道:“令狐少俠醉了。

    喝杯熱茶醒醒酒。

    ”王伯奮笑道。

    “人家華山派掌門弟子,哪有這麼容易醉的?令狐老弟,幹了!”又跟他斟滿了一碗酒。

     令狐沖道:“哪……哪裡醉了?幹了!”舉起酒碗,骨嘟骨嘟的喝下,倒有半碗酒倒在衣襟之上,突然間身子一晃,張嘴大嘔,腹中酒菜淋淋漓漓的吐滿了一桌。

    同席之人一齊驚避,王伯奮卻不住冷笑。

    令狐沖這麼一嘔,大廳上數百對眼光都向他射來。

     嶽不群夫婦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孩子便是上不得台盤,在這許多貴賓之前出醜。

    ” 勞德諾和林平之同時搶過來扶住令狐沖。

    林平之道:“大師哥,我扶你歇歇去!”令狐沖道:“我……我沒醉,我還要喝酒,拿酒來。

    ”林平之道:“是,是,快拿酒來。

    ”令狐沖醉眼斜睨,道:“你……你……小林子,怎地不去陪小師妹?拉着我幹麼?”勞德諾低聲道:“大師哥,咱們歇歇去,這裡人多,别亂說話!”令狐沖怒道:“我亂說甚麼了?師父派你來監視我,你……你找到了甚麼憑據?”勞德諾生怕他醉後更加口不擇言,和林平之二人左右扶持,硬生生将他架入後進廂房中休息。

     嶽不群聽到他說“師父派你來監視我,你找到了甚麼憑據”這句話,饒是他修養極好,卻也忍不住變色。

    王元霸笑道:“嶽老弟,後生家酒醉後胡言亂語,理他作甚?來來來,喝酒!”嶽不群強笑道:“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倒教王老爺子見笑了。

    ” 筵席散後,嶽不群囑咐勞德諾此後不可跟随令狐沖,隻暗中留神便是。

     令狐沖這一醉,直到次日午後才醒,當時自己說過些甚麼,卻一句話也不記得了。

    隻覺頭痛欲裂,見自己獨睡一房,卧具甚是精潔。

    他踱出房來,衆師弟一個也不見,一問下人,原來是在後面講武廳上,和金刀門王家的子侄、弟子切磋武藝。

    令狐沖心道:“我跟他們混在一塊幹甚麼?不如到外面逛逛去。

    ”當即揚長出門。

     洛陽是曆代皇帝之都,規模宏偉,市肆卻不甚繁華。

    令狐沖識字不多,于古代史事所知有限,見到洛陽城内種種名勝古迹,茫然不明來曆,看得毫無興味。

    信步走進一條小巷,隻見七八名無賴正在一家小酒店中賭骰子。

    他擠身進去,摸出王元霸昨日所給的見面禮封包,取出銀子,便和他們呼麼喝六的賭了起來。

    到得傍晚,在這家小酒店中喝得醺醺而歸。

     一連數日,他便和這群無賴賭錢喝酒,頭幾日手氣不錯,赢了幾兩,第四日上卻一敗塗地,四十幾兩銀子輸得幹幹淨淨。

    那些無賴便不許他再賭。

     令狐沖怒火上沖,隻管叫酒喝,喝得幾壺,店小二道:“小夥子,你輸光了錢,這酒帳怎麼還?”令狐沖道:“欠一欠,明日來還。

    ”店小二搖頭道:“小店本小利薄,至親好友,概不賒欠!”令狐沖大怒,喝道:“你欺侮小爺沒錢麼?”店小二笑道:“不管你是小爺、老爺,有錢便賣,無錢不賒。

    ” 令狐沖回顧自身,衣衫褴褛,原不似是個有錢人模樣,除了腰間一口長劍,更無他物,當即解下劍來,往桌上一抛,說道:“給我去當舗裡當了。

    ” 一名無賴還想赢他的錢,忙道:“好!我給你去當。

    ”捧劍而去。

     店小二便又端了兩壺酒上來。

    令狐沖喝幹了一壺,那無賴已拿了幾塊碎銀子回來,道:“一共當了三兩四錢銀子。

    ”将銀子和當票都塞給了他。

    令狐沖一掂銀子,連三兩也不到,當下也不多說,又和衆無賴賭了起來。

    賭到傍晚,連喝酒帶輸,三兩銀子又是不知去向。

     令狐沖向身旁一名無賴陳歪嘴道:“借三兩銀子來,赢了加倍還你。

    ” 陳歪嘴笑道:“輸了呢?”令狐沖道:“輸了?明天還你。

    ”陳歪嘴道:“諒你這小子家裡也沒銀子,輸了拿甚麼來還?賣老婆麼?賣妹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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