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仍是如此。
他摸着牆壁,細心将三面牆壁都敲遍了,除了裝有鐵門的那面牆壁之外,似乎這間黑牢竟是孤零零的深埋地底。
這地底當然另有囚室,至少也有一間囚禁那姓任老者的地牢,但既不知在甚麼方位,亦不知和自己的牢房相距多遠。
他倚在壁上,将昏暈過去以前的情景,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隻記得那老者劍招越使越急,呼喝越來越響,陡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自己便暈了過去,至于如何為江南四友所擒,如何被送入這牢房監禁,那便一無所知了。
心想:“這四個莊主面子上都是高人雅士,連日常遣興的也是琴棋書畫,暗底裡竟卑鄙龌龊,無惡不作。
武林中這一類小人甚多,原不足為奇。
所奇的是,這四人于琴棋書畫這四門,确是喜愛出自真誠,要假裝也假裝不來。
秃筆翁在牆上書寫那首《裴将軍詩》,大筆淋漓,決非尋常武人所能。
”又想:“師父曾說:‘真正大奸大惡之徒,必是聰明才智之士,”這話果然不錯,江南四友所設下的奸計,委實令人難防難避。
”
忽然間叫了一聲:“啊喲!”情不自禁的站起,心中怦怦亂跳:“向大哥卻怎樣了?不知是否也遭了他們毒手?”尋思:“向大哥聰明機變,看來對這江南四友的為人早有所知,他縱橫江湖,身為魔教的光明右使,自不會輕易着他們的道兒。
隻須他不為江南四友所困,定會設法救我。
我縱然被囚在地底之下百丈深處,以向大哥的本事,自有法子救我出去。
”想到此處,不由得大為寬心,嘻嘻一笑,自言自語:“令狐沖啊令狐沖,你這人忒也膽小無用,适才竟然吓得大哭起來,要是給人知道了,顔面往哪裡擱去?”
心中一寬,慢慢站起,登時覺得又餓又渴,心想:“可惜剛才大發脾氣,将好好一碗飯和一罐水都打翻了。
若不吃得飽飽的,向大哥來救我出去之後,哪有力氣來和這江南四狗厮殺?哈哈,不錯,江南四狗!這等奸惡小人,又怎配稱江南四友?江南四狗之中,黑白子不動聲色,最為陰沉,一切詭計多半是他安排下的。
我脫困之後,第一個便要殺了他。
丹青生較為老實,便饒了他的狗命,卻又何妨?隻是他的窖藏美酒,卻非給我喝個幹淨不可了。
”
一想到丹青生所藏美酒,更加口渴如焚,心想:“我不知己昏暈了多少時候,怎地向大哥還不來救?”
忽然又想:“啊喲,不好!以向大哥的武功,倘若單打獨鬥,勝這江南四狗自是綽綽有餘,但如他四人聯手,向大哥便難操必勝之算,縱然向大哥大奮神勇,将四人都殺了,要覓到這地道的入口,卻也千難萬難。
誰又料想得到,牢房入口竟會在黃鐘公的床下?”
隻覺體困神倦,便躺了下來,忽爾想到:“任老前輩武功之高,隻在向大哥之上,決不在他之下,而機智閱曆,料事之能,也非向大哥所及。
以他這等人物尚且受禁,為甚麼向大哥便一定能勝?自來光明磊落的君子,多遭小人暗算,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向大哥隔了這許多時候仍不來救我,隻怕他也已身遭不測了。
”一時忘了自己受困,卻為向問天的安危擔起心來。
如此胡思亂想,不覺昏昏睡去,一覺醒來時,睜眼漆黑,也不知已是何時,尋思:“憑我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能脫困的。
如果向大哥也不幸遭了暗算,又有誰來搭救?師父已傳書天下,将我逐出華山一派,正派中人自然不會來救。
盈盈,盈盈……”
一想到盈盈,精神一振,當即坐起,心想:“她曾叫老頭子他們在江湖上揚言,務須将我殺死,那些旁門左道之士,自然也不會來救我的了。
可是她自己呢?她如知我被禁于此,定會前來相救,左道中人聽她号令的人極多,她隻須傳一句話出去,嘻嘻……”忽然之間,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個姑娘臉皮子薄得要命,最怕旁人說她喜歡了我,就算她來救我,也必孤身前來,決不肯叫幫手。
倘若有人知道她來救我,這人還多半性命難保。
唉,姑娘家的心思,真好教人難以捉摸。
像小師妹……”
一想到嶽靈珊,心頭蓦地一痛,傷心絕望之意,又深了一層:“我為甚麼隻想有人來救我?這時候,說不定小師妹已和林師弟拜堂成親,我便脫困而出,做人又有甚麼意味?還不如便在這黑牢中給囚禁一輩子,甚麼都不知道的好。
”想到在地牢中被囚,倒也頗有好處,登時便不怎麼焦急,竟然有些洋洋自得之意。
但這自得其樂的心情挨不了多久,隻覺饑渴難忍,想起昔日在酒樓中大碗飲酒、大塊吃肉的樂趣,總覺還是脫困出去要好得多,心想:“小師妹和林師弟成親卻又如何?反正我給人家欺侮得夠了。
我内力全失,早是廢人一個,平大夫說我已活不了多久,小師妹就算願意嫁我,我也不能娶她,難道叫她終身為我守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