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已把文泰來擡着沖出火圈。
三人身上都已着火。
常氏兄弟趕上接應,連叫:“打滾!打滾!”章進和蔣四根放下文泰來,先将他來回滾動。
滾得幾滾,文泰來衣上火頭熄了,駱冰已搶上照料。
章進和蔣四根也各滾熄了身上火焰。
常氏雙俠雙雙搶入火圈,把暈倒在地的蒙面人拖了出來。
這三人出來時也是全身着火,待得把火撲熄,蒙面人的衣服手足無一處不是燒得焦爛。
陸菲青見文泰來已脫險境,把李可秀負在肩上,猛一吸氣,“燕子三抄水”,如一隻大鳥般掠出火圈。
他身上雖負得有人,然而輕功卓絕,所受火傷最少。
陳家洛叫道:“得手啦,退走,退走!”無塵長劍一揮,當先開路。
常氏兄弟擡着蒙面人,章進和蔣四根擡着文泰來、陸菲青負着李可秀,都跟了他沖出。
李沅芷見父親被擄,心中大急,提劍來追,但被衛春華雙鈎纏住,不能脫身,一疏神,險險中了一鈎。
清軍官兵呐喊着追來,但大家嘗過紅花會的手段,不敢過分逼近。
八名禦前侍衛奉旨協助看守文泰來,主犯走脫,那是殺頭的罪名,如何不急?範中恩提起判官雙筆,沒命價追來。
陳家洛剛才見他點燃藥線,心想這人心腸毒辣,容他不得,把凝碧劍交給趙半山道:“三哥,你給大夥斷後,我要收拾了這家夥。
”從懷中掏出珠索。
馬大挺把他的鈎劍盾遞了過來。
陳家洛贊道:“好兄弟,難為你想得周到。
”原來陳家洛的劍盾珠索向由心硯攜帶,心硯受傷,馬大挺就接替了這差使。
陳家洛右手一揚,五根珠索迎面向範中恩點到。
範中恩既使判官筆,自然精于點穴,見他每條珠索頭上都有一個鋼球,回旋飛舞而至,分别對準穴道,吃了一驚,又聽得朱祖蔭叫道:“範大哥,這兔崽子的繩子厲害,小心了。
”馬大挺聽他辱罵總舵主,心中大怒,挺起三節棍當頭砸去。
朱祖蔭頭一偏,還了一刀。
這邊範中恩騰挪跳躍,和陳家洛拆了數招,數招間招招遇險,一面打,一面暗暗叫苦,隻想脫身退開,但全身已被珠索裹住,哪裡逃得開去?陳家洛不願多有耽擱,右手橫揮,珠索“千頭萬緒”亂點下來。
範中恩不知他要打哪一路,雙筆并攏,直撲向他懷裡,武家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判官筆是短兵器,原在以險招取勝,心想這一下對方勢必退避,自己就可逃開,突見對方盾牌迎了上來,盾上明晃晃的插着九枝利劍。
範中恩猛吃一驚,收勢不及,雙筆對準劍盾一點,借力向後仰去。
陳家洛劍盾略側,滑開雙筆,珠索揮處,已把他雙腿纏化,猛力掼出,範中恩身不由主,直向火圈中投去。
陳家洛徑不停手,珠索橫掃,朱祖蔭背上已被鋼球打中,叫了一聲,馬大挺三節棍拍的一聲,正中他胫骨。
馬大挺憤他出口傷人,這一記用足了全力,把他雙腿胫骨齊齊打折。
這時群雄大都已越出牆外,趙半山斷後,力敵三名清官侍衛。
陳家洛揮手,叫道:“退去吧!”衛春華雙鈎向李沅芷疾攻三招,李沅芷招架不住,退開兩步。
衛春華向右一轉,劈面一拳,把一名清兵打得口腫鼻歪,夾手奪過火把,奔到已被蒙面人弄熄的藥線旁,又點燃起來。
清兵驚叫聲中,紅花會群雄齊都退盡。
瑞大林、褚圓等侍衛正要督率清兵追趕,忽然黑煙騰起,火光一閃,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滿目煙霧,磚石亂飛,官兵侍衛疾忙伏下。
樓房中火藥積貯甚多,炸聲一次接着一次,衆兵将雖離樓房甚遠,但見磚石碎木在空際飛舞,誰都不敢起來,饒是如此,已有數十人被磚木打得頭破血流。
範中恩身在火圈中心,炸得屍骨無存。
等到爆炸聲息,兵将侍衛爬起身來,紅花會群雄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衆人上馬急追,分向四周搜索。
紅花會群雄救得文泰來,出了城見無人來追,都放了心。
再行一程,已到河邊,十多艘紹興腳劃船齊齊排列。
馬着均迎上來道賀,群雄喜氣洋洋的上船。
陸菲青低聲對陳家洛道:“李可秀和我有舊,文四爺既已救出,咱們放他回去吧。
”陳家洛道:“一任尊意。
”小頭目把李可秀松了綁,放在岸上。
陳家洛叫道:“開船,咱們先到嘉興!”浙西河港千枝萬叉,曲折極多,腳劃船劃出裡許,早已轉了四五個彎。
陳家洛道:“咱們向西去于潛,護送四哥上天目山養傷。
讓李可秀追到嘉興去吧!”群雄哈哈大笑,幾月來的郁積,至此方一掃而空。
此時天現微明,駱冰已把文泰來身上揩抹幹淨,铐鐐也已用凝碧劍削去,見他沉沉昏睡,大家不去打擾。
徐天宏道:“總舵主,那救四哥的蒙面人傷勢很重,咱們要不要解開他臉上的布瞧瞧?”群雄都感好奇,不知此人是誰。
周仲英道:“他既用布蒙臉,想是不願讓人見到他面目,咱們不去揭露為是。
”
心硯身上傷已大好,用白醬油給蒙面人在火傷處塗抹,見他全身都是火泡,痛得無法安睡,不住叫嚷。
心硯看得心驚,怕他要死,忙來禀告。
陳家洛等跳過船去,見他傷勢厲害,都感擔心。
那蒙面人沖智昏迷,雙手亂抓,忽然左手抓住蒙面布巾,撕了下來。
衆人齊聲叫了出來:“十四弟!”
那人竟是金笛秀才餘魚同。
隻見他臉上紅腫焦黑,水泡無數,一張俊悄的臉燒得不成樣子。
群雄又是驚訝又是痛惜。
駱冰拿了塊濕布,把他臉上的泥土火藥輕輕抹去,用雞毛沾了白醬油塗上,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知他對自己十分癡心,這番舍命相救文泰來,也是從這份癡心上而來。
然而自己身已他屬,對他更是隻有同盟結義之情,别無他意,他那晚在鐵膽莊外無禮,後來想起常感憤怒,但他此番竟舍命相救自己丈夫,那麼這番癡心畢竟并非下賤情欲。
瞧他傷成這副樣子,性命隻怕難保,即使不死,一個俊俏青年從此醜陋不堪,而對他這份癡心可也永遠無法酬答。
不由得思潮起伏,怔怔的出了神。
船到餘杭,馬善均忙差人去請醫生。
醫生看了文泰來傷勢,說道:“這位爺受的是外傷,他筋骨強健,調治幾個月就不礙了。
”指着餘魚同道:“這位爺的火傷卻是厲害,謹防火毒攻心。
我開張散火解毒的方子,吃兩帖看。
”言下之意,竟是沒有把握。
醫生作别上岸,過了一會,文泰來睜眼見到衆人,茫然道:“怎麼大夥兒都在這裡?”駱冰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