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道:“剛才就是和他交了手,真是好險。
”于是說了和他相遇之事。
衆人都是又驚又怒。
衛春華道:“他們師兄弟一路說得很起勁,沒瞧見我們。
我想:莫不是馬真道人和師弟聯了手騙人?我們悄悄跟着,見他們走進一條胡同的一所屋裡,到天黑都不出來,看來便是住在那兒了。
我和十二弟商量,得去探個明白。
到了二更天,我們跳進牆去,這兩人非同小可,單是張召重,我和十二弟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何況還有他師兄?因此我們連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在院子裡伏着不動。
等了半天,聽得一間屋裡有人聲,我們悄悄過去,在窗縫中一張,見馬道長躺在炕上,那奸賊卻走動不停,兩人大聲争論,我們不敢多看,矮了身子細聽。
原來張召重說要到北京料理些銀錢私事後才能去湖北。
他師兄便和他回來。
過了幾天,皇帝也回京了。
”陳家洛聽得乾隆已回北京,嗯了一聲。
衛春華又道:“張召重說,皇帝給了他一道旨意,要他到回部來辦一件大事。
”陳家洛忙問:“甚麼大事?”衛春華道:“他沒說清楚,好像要來找一個甚麼人。
”陳家洛眉頭一皺,隐隐覺得有甚麼事不對。
衛春華道:“馬道長的話很嚴厲,要他馬上辭官。
張召重卻擡出皇帝來壓他,說聖旨怎可違抗?若是違旨,隻怕武當山也要給皇帝派兵踏平了。
馬道長說,咱們江山都教鞑子占了,就算再毀武當山也不足惜。
兩人越說越僵,馬道長大怒,從炕上跳起來,喝道:‘我在紅花會朋友們面前怎麼說的?’張召重說:‘這些造反逆賊,師兄何必跟他們當真?’隻聽得豁的一聲,似乎馬道長拔了劍。
我忙湊到窗縫上去看,見馬道長手中持劍,臉色鐵青,罵道:‘你還記不記得師父的遺訓?
你這忘恩負義之徒,一意要替滿清朝廷做走狗,真是無恥之極。
我今日先與你拚了。
’十二弟向我伸伸大拇指,暗贊馬道長是非分明,大義凜然。
張召重軟了下來,歎了口氣道:‘師兄既這麼說,明兒我跟你去湖北就是。
’馬道長這才收了劍,安慰了他兩句,在炕上睡了。
張召重坐在椅上,臉上一忽兒滿是殺氣,一忽兒似乎躊躇不決,身子不住輕輕顫動。
我和十二弟隻怕給他發覺,想等他睡了再走,等了快半個時辰,張召重始終不睡,好幾次站了起來,重又坐下,突然雙眉豎起,牙齒一咬,輕輕叫道:‘大師哥!’馬道長這時已睡得很熟,微微發出鼾聲。
張召重悄悄走到炕前……”
說到這裡,香香公主忽然驚叫了一聲,她雖不懂衛春華的話,卻也感到了他語氣中那股森森陰氣,不自禁有栗栗之感。
她拉住陳家洛的手,輕輕偎在他身上。
周绮狠狠瞪了她一眼,嘴唇一動,要待說話,終于忍住。
衛春華續道:“隻見張召重走到炕邊,蓦地向前一撲,随即向後縱出。
隻聽得馬道長慘叫一聲,跳了起來,雙眼鮮血淋漓,兩顆眼珠已被那狼心狗肺的奸賊挖了出來!”
陳家洛義憤填膺,忽地跳起,右掌在坑邊一拍,打得泥沙紛飛,切齒說道:“不殺這奸賊,誓不為人!”香香公主從未見過他如此大怒。
心中害怕,緊緊拉住他衣袖。
徐天宏等已聽衛春華說過,這時卻仍是憤怒難當。
衛春華手中雙鈎抖動,格格直響,語言發顫,續道:“馬道長不作一聲,一步一步向張召重走近,臉上神色十分怕人,突然飛腳踢出。
張召重閃躍退開。
馬道長瞧不見,這一腳踢在炕上,砰的一聲,土炕給他踢去了半邊,屋中灰土飛揚。
張召重似乎也有點怕了,想奪門而出,馬道長已搶到門口,攔住去路,側耳靜聽。
張召重走不出去,忽然哈哈笑了兩聲。
馬道長聽準來路,和身撲上,左腿橫掃過去。
哪知張召重是故意誘他來踢,先已把長劍插在自己身前。
馬道長這腿掃去,剛好踢到劍上,一隻左腳登時切了下來。
”周绮咬牙切齒,提刀不住的狠砍身旁沙土。
衛春華道:“這時我和十二弟實在忍不住了,顧不得身在險地,非他敵手,兩人不約而同的破窗而入,齊向那奸賊殺去。
想是他作了惡事心虛,又怕我們還有幫手,隻鬥了幾回合就逃了。
我們追出去,十二弟被奸賊的金針打中。
我扶了十二弟回到屋裡,想先給馬道長止血。
他隻說了一句話,就在牆上撞死了。
”陳家洛道:“他說了句甚麼話?”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人人都是一凜。
衛春華道:“馬道長說:‘要陸師弟和魚同給我報仇!’這時外面聽到我們争鬥的聲音,有人起來喝問。
我忙把十二弟扶回寓所。
第二天我再去探看,見他們已把馬道長收殓了。
十二弟被打中五枚金針,我給他取出之後,現今在北京雙柳子胡同調養。
張召重說皇帝要他來回部找一個人,我想莫非是來找總舵主的師父?曾聽總舵主說,皇帝有兩件幹系重大的東西寄存在袁老前輩那裡。
雖然袁老前輩武功精湛,決不懼他,隻是這奸賊如此惡毒,倘若大夥兒以為他已改過,說不定會中了他奸計,因此我日夜不停的趕來報信。
在河南遇到了龍門幫的人,得知總舵主見過他們幫主上官大哥,我就去見他,剛好遇到四哥、七哥他們。
我們一起去找十四弟。
他得知師父遇害,傷心得不得了,大家趕到這裡,想不到會和總舵主相遇。
”陳家洛道:“十二哥傷勢怎樣?”衛春華道:“傷勢可不輕,幸好沒打中要害。
”
這時寒風越來越大,天上鉛雲密密層層,似欲直壓上頭來。
香香公主道:“就要下雪了……”但覺寒意難當,向陳家洛身上更靠緊了些。
周绮胸頭一直憋着一股氣,這時再也忍不住,沖口而出:“她說甚麼?”陳家洛見她聲勢洶洶,有點奇怪,說道:“她說就要下雪了。
”周绮怒道:“哼!她怎知道?”過了一會,闆起臉說道:“總舵主,你到底心中愛的是霍青桐姊姊呢,還是愛她?”
陳家洛臉紅不答。
徐天宏扯扯她衣角,叫她别胡鬧。
周绮急道:“你扯我幹甚麼?霍姊姊人很好,不能讓她給人欺侮。
”
陳家洛心想:“我幾時欺侮過她了?”知道周绮是直性人,不說清楚下不了台,便道:“霍青桐姑娘為人很好,咱們大家都是很敬佩的………”周绮搶着道:“那麼為甚麼你見她妹妹好看,就撇開了她?”
陳家洛被她問得滿臉通紅。
駱冰出來打圓場:“總舵主和咱們大家一樣,和她見過一次面,隻說過幾句話,也不過是尋常朋友罷了,說不上甚麼愛不愛的。
”周绮更急了,道:“冰姊姊,你怎麼也幫他?霍青桐姊姊送了一柄古劍給他,總舵主瞧着她的神氣,又是那麼含情脈脈的,我雖然蠢,可也知道這是一見鐘情……”駱冰笑道:“誰說你蠢了?又是含情脈脈,又是一見鐘情的?”周绮怒道:“你别打岔,成不成?冰姊姊,咱們背地裡都說他兩個是天生一對。
怎麼忽然又不算數了?他雖是總舵主,我可要問個清楚。
”
香香公主聽她們語氣緊張,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很是詫異。
陳家洛無奈,說了出來:“霍青桐姑娘在見到我之前,就早有意中人了,就算我心中對她好,那又何必自讨沒趣?”周绮一呆,道:“真的麼?”陳家洛道:“我怎會騙你?”周绮登時釋然,說道:“那就是了。
你很好,我錯怪你啦。
害得我白生了半天氣。
對不起,你别見怪。
”大家見她天真爛漫,當場認錯,都笑了起來。
周绮本來對香香公主滿懷敵意,這時過來拉住她手,很是親熱,忽然面上一涼,一擡頭,隻見鵝毛般的雪花飄飄而下,喜道:“你說得真準,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