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的掌力逼開半尺,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一把抓注了黃蓉肩頭,五指如鈎,要硬生生扯她一塊肉下來。
這一抓發出,三人同時大吃一驚。
歐陽鋒但覺指尖劇痛,原來已抓中了她身上軟猖甲的尖刺,忙不疊的松手。
就在此時,郭靖掌力又到,歐陽鋒回掌相抵,危急中各出全力,砰的一聲,兩人同時急退,但見塵沙飛揚,牆倒屋傾。
原來二人這一下全使上了剛掌,黑暗中瞧不清對方身形,降龍十八掌與蛤蟆功的巨力竟都打在對方肩頭。
兩人破牆而出,半邊屋頂塌了下來。
黃蓉肩頭受了這一抓,雖未受傷,卻也已吓得花容失色,百忙中在屋頂将塌未塌之際斜身飛出。
隻見歐陽鋒與郭靖相距半丈,呆立不動,顯然都已受了内傷。
黃蓉不及攻敵,當即站在丈夫身旁守護。
但見二人閉目運氣,哇哇兩聲,不約而問的都噴出一口鮮血。
歐陽鋒叫道:“降龍十八掌,嘿,好家夥,好家夥!”一陣狂笑,揚長便走,瞬息間去得元影無蹤。
此時客店中早已呼爺喊娘,亂成一團。
黃蓉知道此處不可再居,從柯鎮惡手裡抱過女兒,道:“師父,你抱着靖哥哥,咱們走罷!”柯鎮惡将郭靖扛在肩上,一跷一拐的向北行去。
走了一陣,黃蓉忽然想起楊過,不知這孩子逃到了哪裡,但挂念丈夫身受重傷,心想旁的事隻好慢慢再說。
郭靖心中明白,隻是被歐陽鋒的掌力逼住了氣,說不出話來。
他在柯鎮惡肩頭調勻呼吸,運氣通脈,約莫走出七八裡地,各脈俱通,說道:”大師父,不礙事了。
”柯鎮惡将他放下,問道:”還好麼?”郭靖搖搖頭道:“蛤蟆功當真了得!”隻見女兒伏在母親肩頭沉沉熟睡,心中一怔,問道:“過兒呢?”柯鎮惡一時想不起過兒是誰,愕然難答。
黃蓉道:”你放心,先找個地方休息,我回頭去找他。
”
此時天色将明,道旁樹木房屋已朦隴可辨。
郭靖道:“我的傷不礙事,咱們一起去找。
”黃蓉皺眉道:“這孩子機憐得很,不用為他挂懷。
”正說到此處,忽見道旁白牆後伸出個小小腦袋一探,随即縮了回去。
黃蓉搶過去一把抓住,正是楊過。
他笑嘻嘻的叫了聲“阿姨”,說道:“你們才來麼?
我在這兒等了好久啦。
”黃蓉心中好些疑團難解,随口答應一聲,道:”好,跟我們走罷!”
楊過笑了笑,跟随在後。
郭芙睜開眼來,問道:“你到哪裡去啦?”楊過道:”我去捉蟋蟀兒,那才好玩呢。
”郭芙道:“有甚麼好玩?”楊過道:”
哼,誰說不好玩?一個大蟋蟀跟一隻老蟋蟀對打,老蟋蟀輸了,又來了兩隻小蟋蟀幫着,三隻打一個。
大蟋蟀跳來跳去,這邊彈一腳,那邊咬一口,嘿嘿,那可厲害了……”說到這裡,卻住口不說了。
郭芙怔怔的聽着,問道:“後來怎樣?”楊過道:”你說不好玩,問我幹麼?”郭芙碰了個釘了,很是生氣,轉過了頭不睬他。
黃蓉聽他言語中明明是幫着歐陽鋒,在譏刺自己夫婦與柯鎮惡,便道:“你跟阿姨說,到底是誰打赢了?”楊過笑笑,輕描淡寫的道:“我正瞧得有趣,你們都來了,蟋蟀兒全逃走啦。
”黃蓉心想:“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禁微覺有氣。
說話之間,衆人來到一個村子。
黃蓉向一所大宅院求見主人。
那主人甚足好客,聽說有人受傷生病,忙命莊丁打掃廂房接待。
郭靖吃了三大碗飯,坐在榻上閉目養伸,黃蓉見丈夫氣定神閑,心知已無危險,坐在他身旁守護,想起見到楊過以來的種種情況,覺得此人年紀雖小,卻有許多怪異難解之處,但若詳加查問。
他多半不會實說,心思隻小心留意他行動便是。
當日無語,用過晚膳後各自安寝。
楊過與柯鎮惡同睡一房,到得中夜,他悄悄起身,聽得柯鎮惡鼻鼾呼呼,睡得正沉,便打開房門,溜了出去,走到牆邊,爬上一株桂花樹,縱身躍起,攀上牆頭,輕輕溜下。
牆外兩隻狗聞到人氣,吠了起來。
楊過早有預備,從懷裡摸出兩根日間藏着的肉骨頭,丢了過去。
兩隻狗咬住骨頭大嚼,當即止吠。
楊過辨明方向,向西南而行,約莫走了七八裡地,來到鐵槍廟前。
他推開廟門,叫道:“爸爸,我來啦!”隻聽裡面哼了一聲,正是歐陽鋒的聲音,楊過大喜,摸到供桌前,找到燭台,點燃了殘燭,見歐陽鋒躺在神像前的幾個蒲團之上,神情委頓,呼吸微弱。
他與郭靖所受之傷情形相若,隻是郭靖方當年富力強,複元甚速,他卻年紀老邁,精力已遠為不如。
原來昨晚楊過與柯鎮惡同室宿店,半夜裡歐陽鋒又來瞧他。
柯鎮惡當即醒覺,與歐陽鋒動起手來。
其後黃蓉、郭靖二人先後參戰,楊過一直在旁觀看。
終于歐陽鋒與郭靖同時受傷,歐陽鋒遠引,楊過見混亂中無人留心自己,悄悄向歐陽鋒追去。
初時歐陽鋒行得極快,楊過自是追趕不上,但後來他傷勢發作,舉步維艱,楊過趕了上來,扶他在道旁休息。
楊過知道自己若不回去,黃蓉、柯鎮惡等必來找尋,隻恐累了義父的性命,是以與歐陽鋒約定了在鐵槍廟中相會。
這鐵槍廟與他二人部大有幹系,一說均知。
楊過獨自守在大路之旁相候,與郭靖等會面後,直到半夜方來探視。
楊過從懷裡取出七八個饅頭,遞在他手裡,道:“爸爸,你吃罷。
”歐陽鋒餓了一天,生怕出去遇上敵人,整日躲在廟中苦挨,吃了幾個饅頭後精神為之一振,問道:“他們在哪兒?”楊過一一說了。
歐陽鋒道:”那姓郭的吃了我這一掌,七日之内難以複原。
他媳婦幾要照料丈夫,不敢輕離,眼下咱們隻擔心柯瞎子一人。
他今晚不來,明日必至。
隻可惜我沒半點力氣。
唉,我好像殺過他的兄弟,也不知是四個還是五個……”說到這裡,不禁劇烈咳嗽。
楊過坐在地下,手托腮幫,小腦袋中刹時間轉了許多念頭,忽然心想:“有了,侍我在地下布些利器,老瞎子若是進來,可要叫他先受點兒傷。
”
于是在供桌上取過四隻燭台,拔去灰塵堆積的陳年殘燭,将燭台放在門口,再虛掩廟門,搬了一隻鐵香爐,爬上去放在廟門頂上。
他四下察看,想再布置些害人的陷階,見東西兩邊偏殿中各吊着一口大鐵鐘。
每一口鐘都是三人合抱也抱不起來,料必重逾千斤。
鐘頂上有一隻極粗的鐵鈎,與巨木制成的木架相連。
這鐵槍廟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但巨鐘和木架兩皆堅牢,仍是完好無損。
楊過心想:”老瞎子要是到來,我就爬到鐘架上面,管教他找我不着。
”
他手持燭台,正想到後殿去找件防身利器,忽聽大路上笃、笃、笃的一聲聲鐵杖擊地,知道柯鎮惡到了,忙吹滅燭火,随即想起:”這瞎子目不見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