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眼見明明已點中他多處穴道,他居然仍能還擊,心中大奇,跟着一招“無所不至”。
這一招點的是他周身諸處偏門穴道。
楊過以頭撐地,伸出左手,伸指戳向她右膝彎“委中穴”。
李莫愁更驚,急忙避開,“三無三不手”的第三手“無所不為”立即使出。
這一招不再點穴,專打眼睛、咽喉、小腹、下陰等人身諸般柔軟之處,是以叫作“無所不為”,陰狠毒辣,可說已有些無賴意味。
當她練此毒招之時,哪想得到世上竟有人動武時會頭下腳上,匆忙中一招發出,自是照着平時練得精熟的部位攻擊敵人,這一來,攻眼睛的打中了腳背,攻咽喉的打中了小腿,攻小腹的打中了大腿,攻下陰的打中了胸膛,攻其柔虛,逢其堅實,竟然沒半點功效。
李莫愁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她一生中見過不少大陣大仗,武功勝過她的人也曾會過,隻是她事先料敵周詳,或攻或守,或擊或避,均有成竹在胸,卻萬料不到這小道士竟有如此不可恩議的功夫,隻一呆之下,楊過突然張口,已咬住了她拂塵的塵尾,一個翻身,直立起來。
李莫愁手中一震,竟被他将拂塵奪了過去。
當年二次華山論劍,歐陽鋒逆運經脈,一口咬中黃藥師的手指,險些送了他的性命。
蓋逆運經脈之時,口唇運氣,一張一合,自然而然會生咬人之意。
一人全身諸處之力,均不及齒力厲害,常人可用牙齒咬碎胡桃,而大力士手力再強,亦難握破胡桃堅殼。
因此楊過内力雖不及李莫愁遠甚,但牙齒一咬住拂塵,竟奪下她用以揚威十餘載的兵刃。
這一下變生不測,洪淩波與陸無雙同時驚叫,李莫愁雖然驚訝,卻絲毫不懼,雙掌輕拍,施展赤練神掌,撲上奪他拂塵。
她一掌剛要拍出,突然叫道:“咦,是你!你師父呢?”原來楊過臉上塗了泥沙,頭下腳上的急轉幾下,泥沙剝落,露出了半邊本來面目。
同時洪淩波也已認出了陸無雙,叫道:“師父,是師妹啊。
”先前陸無雙一直不敢與李莫愁、洪淩波正面相對,此時楊過與李莫愁激鬥,她凝神觀看,忘了側臉避開洪淩波的眼光。
楊過左足一點,飛身上了李莫愁的花驢,同時左手彈處,一根玉蜂針射進了洪淩波所乘驢子的腦袋。
李莫愁盛怒之下,飛身向楊過撲去。
楊過縱身離鞍,倒轉拂塵柄,噗的一聲,将花驢打了個腦漿迸裂,大叫:“媳婦兒,快随你漢子走。
”身子落在馬背,揮拂塵向後亂打。
陸無雙立即縱馬疾馳。
李莫愁的輕功施展開來,一二裡内大可趕上四腿的牲口,但被楊過适才的怪招吓得怕了,不敢過份逼近,隻是施展小擒拿手欲奪還拂塵,第四招上左手三指碰上了拂塵絲,反手抓住一拉,楊過拿捏不住,又給她奪回。
洪淩波胯下的驢子腦袋中了玉蜂針,突然發狂,猛向李莫愁沖去,張嘴大咬。
李莫愁喝道:“淩波,你怎麼啦。
”洪淩波道:“驢子鬧倔性兒。
”
用力勒缰,拉得驢子滿口是血。
猛地裡那驢子四腿一軟,翻身倒斃,洪淩波躍起身來,叫道:“師父,咱們追!”但此時楊陸二人早已奔出半裡之外,再也追趕不上了。
陸無雙與楊過縱騎大奔一陣,回頭見師父不再追來,叫道:“傻蛋,我胸口好疼,抵不住啦!”楊過躍下馬背,俯耳在地上傾聽,并無蹄聲追來,道:“不用怕啦,慢慢走罷。
”當下兩人并辔而行。
陸無雙歎了口氣,道:“傻蛋,怎麼連我師父的拂塵也給你奪來啦?”
楊過道:“我跟她胡混亂搞,她心裡一樂,就将拂塵給了我。
我老人家不好意思要她小姑娘的東西,又還了給她。
”陸無雙道:“哼,她為甚麼心裡一樂,瞧你長得俊麼?”說了這句話,臉上微微一紅。
楊過笑道:“她瞧我傻得有趣,也是有的。
”
陸無雙道:“呸!好有趣麼?”
兩人緩行一陣,怕李莫愁趕來,又催坐騎急馳。
如此快一陣、慢一陣的行到黃昏。
楊過道:“媳婦兒,你若要保全小命,隻好拚着傷口疼痛,再跑一晚。
”陸無雙道:“你再胡說八道,瞧我理不理你?”楊過伸伸舌頭,道:“可惜是坐騎累了,再跑得一晚準得拖死。
”此時天色漸黑,猛聽得前面幾聲馬嘶,楊過喜道:“咱們換馬去罷。
”兩人催馬上前,奔了裡許,見一個村莊外系着百餘匹馬,原來是日間所見的那隊蒙古騎兵。
楊過道:“你待在這兒,我進村探探去。
”當下翻身下馬,走進村去。
隻見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燈光,楊過閃身窗下,向内張望,見一個蒙古官員背窗而坐。
楊過靈機一動:“與其換馬,不如換人。
”待了片刻,隻見那蒙古官站起身來,在室中來回走動。
這人約莫三十來歲,正是日間所見的那錦袍官員,神情舉止,氣派甚大,看來官職不小。
楊過侍他背轉身時,輕輕揭起窗格,縱身而入。
那官員聽到背後風聲,倏地搶上一步,左臂橫揮,一轉身,雙手十指猶似兩把鷹爪,猛插過來,竟是招數淩厲的“大力鷹爪功”。
楊過微感詫異,不意這個蒙古官員手下倒也有幾分功夫,當下側身從他雙手間閃過。
那官員連抓數下,都被他輕描淡寫的避開。
那官員少時曾得鷹爪門的名師傳授,自負武功了得,但與楊過交手數招,竟是全然無法施展手腳。
楊過見他又是雙手惡狠狠的插來,突然縱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雙臂,喝道:“坐下!”那官員雙膝一軟,坐在地下,但覺胸口郁悶,似有滿腔鮮血急欲噴出。
楊過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兩揉,那官員胸臆登松,一口氣舒了出來,慢慢站起,怔怔的望着楊過,隔了半晌,這才問道:“你是誰?來幹麼?”這兩句漢話倒是說得字正腔圓。
楊過笑了笑,反問:“你叫甚麼名字?做的是甚麼官?”那官員怒目圓瞪,又要撲上。
楊過毫不理睬,卻去坐在他先前坐過的椅中。
那官員雙臂直上直下的猛擊過來,楊過随手推卸,毫不費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說道:“喂,你肩頭受了傷,别使力才好。
”那官員一怔,道,“甚麼受了傷?”
左手摸摸右肩,有一處隐隐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同樣部位也是一般的隐痛,這處所先前沒去碰動,并無異感,手指按到,卻有細細一點地方似乎直疼到骨裡。
那官員大驚,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時,隻見左肩上有個針孔般的紅點,右肩上也是如此。
他登時醒悟,對方剛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