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道:“我偏不放,瞧你怎麼?”說着手腕急轉,竟将他胡子在臂上繞了幾轉。
樊一翁劈面一掌,馬光佐側頭避讓,哪知對方這掌卻是虛招,左手砰的一拳,正中鼻梁。
馬光佐哇哇大叫,回擊一拳。
說到武功,原是樊一翁高出甚多,苦在胡子纏于敵臂,難以轉頭,這一拳競也被他擊中顴骨。
一高一矮,便在地下砰砰嘭嘭的打将起來,樊一翁雖然在上,卻脫不出對方糾纏。
金輪法王見廳上亂成一團,自己六人同來,已有五人出手,仍然奈何不了一個老頑童,未免臉上無光,嗆啷啷兩聲響亮,從懷中取出一個銀輪,一個銅輪,一個自左至右,一個自右至左,劃成兩道弧光,向周伯通襲去。
雙輪在空中當郎急響,聲勢驚人。
周伯通不知厲害,說道:“這是甚麼東西?”伸手去抓。
楊過大叫:“抓不得!”揮手将鋼杖擲了上去,當的一聲巨響.又粗又長一根鋼杖給銅輪激得直飛到牆角,打得石牆火光四濺,石屑紛飛。
銅輪回飛過來,法王左手一撥,輪子又急轉着向橫梁上旋去。
這麼一來,周伯通才知這個和尚甚不好惹,心想他們衆人聯手,自己抵擋不了,一個筋鬥翻下地來,叫道:“各位請了,老頑童失陪,趕明兒咱們再玩。
”說着奔向廳口,卻見四個綠衫人張着一張漁網攔在門前。
周伯通吃過這漁網的苦頭,叫道:“不好!”縱身欲從東窗躍出,眼看綠影晃動,又是一張漁網罩将過來。
周伯通躍回廳心,隻見東南西北四方均有四名綠衫人張開漁網擋住去路。
周伯通又即躍上橫梁,一招“沖天掌”在屋頂上打了個大洞,待要從洞中鑽出,一擡頭,卻見上面也罩了一張漁網。
他無路可走,翻身下地,指着谷主笑道:“黃臉皮老頭兒,你留住我幹麼啊?要我陪你玩耍嗎?”
公孫谷主淡淡的道,”你隻須将取去的四件物事留下,立時放你出谷。
”
周伯通奇道:“咦!我要你的臭東西有甚麼用?就算本領練到如你這般,好希罕麼?”公孫谷主緩緩走到廳心,右袖拂了拂身上的灰塵,左袖又拂了一拂,說道:“若非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便得向你領教幾招。
你還是留下谷中之物,好好的去罷。
”
周伯通大怒,叫道:“這麼說,你硬栽我偷了你的東西啦。
呸,你這窮山谷中能有甚麼寶貝了?”說着便解衣服,一件件的脫将下來,手腳極其快捷,片刻之間已赤條條的除得精光。
公孫谷主連聲喝阻,他哪裡理睬,将衣褲裡裡外外翻了一轉,果然并無别物。
廳上衆女弟子均感狼狽,轉過了頭不敢看他。
這一下卻也大出谷主意料之外,他書房、丹房、芝房、劍房中每處失去的物事都甚要緊,非追回不可,難道這老頑童當真并未偷去?
他正自沉吟。
周伯通拍手叫道:”瞧你年紀也己一大把,怎地如此為老不尊?說話口不擇言,行事颠三倒四,在大庭廣衆之間作此醜事,豈非笑掉了旁人牙齒?”這幾句話其實正該責備他自己,不料卻給他搶先說了,隻聽得公孫谷主啼笑皆非,倒也無言可對,見樊一翁與馬光佐兀自在地下纏打不休,于是喝道:“一翁起來,别再跟客人胡鬧。
”
周伯通笑道:“長胡子,你這脾氣我很喜歡,咱二老大可交交啊。
”其實樊一翁一生端嚴穩重,今日與馬光佐厮打實是迫不得己,他早已數次欲待站起,苦幹胡于給對方纏在手臂之上,無法脫身。
公孫谷主眉頭微皺,指着周伯通道:“說到在大庭廣衆之間,行事惹人恥笑,隻怕還是閣下自己。
”周伯通道:“我赤條條從娘肚子中出來,現下赤身露體,清清白白,有甚麼不對了?你這麼老了,還想娶一個美貌的閨女為妻,嘿嘿,可笑啊可笑!”這幾句話猶似一個大鐵錘般打在谷主胸口,他焦黃的臉上掠過一片紅潮,半晌說不出話來。
周伯通叫道:“啊喲,不好,沒穿衣服,隻怕着涼。
”突然向廳口沖去。
廳中四個綠衫弟子隻見人形一晃,急忙移動方位,四下裡兜将上去,将他裹在網中。
隻覺他在網中猛力掙紮,四人将漁網四角結住,提到谷主面前,那漁網是極堅韌極柔軟的金絲鑄成,即是寶刀寶劍,也不易切割得破。
四人兜網的手法十分奇特迅捷,交叉走位,遮天蔽地的撒将過來,縱是極強的高手也難應付,所差的是必須四人共使,若是單打獨鬥就用它不着。
四人一兜成功,大是得意,卻見谷主注視漁網,臉上神色不善,急忙低頭看時,登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七手八腳解開金絲網,放出兩個人來,卻是樊一翁與馬光佐。
原來周伯通脫光了衣服,誰也沒防到他竟會不穿衣服而猛地沖出。
他身法奇快,兜手抄起地下正自纏鬥的樊馬二人,丢入網中。
乘着四弟子急收漁網,他早已竄出。
這一下虛虛實實,聲東擊西,端的是神出鬼沒。
老頑童這麼一鬧,公孫谷主固是臉上無光,連金輪法王等也是心中有愧,均想:自己在稱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合這許多人之力,尚且擒不住這樣瘋瘋癫癫的一個老頭兒,也算得無能之至。
隻有楊過甚感欣喜,他對周伯通極是佩服,心想他若失手被擒,我定要設法相救,現下他能自行脫逃,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法王本拟查察這谷主是何來曆,但經周伯通一陣搗亂,覺得再耽下去也無意味,與潇湘子、尹克西兩人悄悄議論了兩句,站起身來拱手道:“極蒙谷主盛情,厚意相待,本該多所讨教,但因在下各人身上有事,就此别過。
”
公孫谷主本來疑心這六人與老頑童是一路的朋友,後見潇湘子與他性命相搏,法王、尹克西、楊過、尼摩星、馬光佐各施絕技攻打,倒是頗有相助自己之意,于是拱手道:“小弟有一件不情之請,不知六位能予俯允否?”
法王道:“但教力之所及,當得效勞。
”谷主道:“今日午後,小弟續弦行禮,想屈各位大駕觀禮。
這山谷僻處窮鄉,數百年來外人罕至,今日六位貴客同時降臨,也真是小弟三生有幸了。
”馬光佐道:“有酒喝麼?”
公孫谷主侍要回答,隻見楊過雙眼怔怔的瞪視着廳外,臉上神色古怪已極,似是大歡喜,又似是大苦惱。
衆人均感咤異,順着他目光瞧去。
隻見一個白衣女郎緩緩的正從廳外長廊上走過,淡淡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清清冷冷,陽光似乎也變成了月光。
她睫毛下淚光閃爍,走得幾步,淚珠就從她臉頰上滾下。
她腳步輕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飄浮一般掠過走廊,始終沒向大廳内衆人瞥上一眼。
楊過好似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