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克道:“這個自然。
如你給我推出了圈子,可得乖乖地跟我走。
這裡衆位前輩都是見證。
”
黃蓉道:“好!”走進圈子,左掌“回風拂柳”,右掌“星河在天”,左輕右重,勁含剛柔,同時發出。
歐陽克身子微側,這兩掌竟沒能避開,同時擊在他肩背之上。
黃蓉掌力方與他身子相遇,立知不妙,這歐陽克内功精湛,說不還手真不還手,但借力打力,自己有多少掌力打到他身上,立時有多少勁力反擊出來,黃蓉竟站立不穩,險些便跌出了圈子。
她哪敢再發第二招,在圈中走了幾步,朗聲說道:“我要走啦,卻不是給你推出圈子的。
你不能出圈子追我。
剛才你說過了,兩人都出圈子就是你輸。
”
歐陽克一怔,黃蓉已緩步出圈子。
她怕夜長夢多,再生變卦,加快腳步,隻見她發上金環閃閃,身上白衫飄動,已奔到門邊。
歐陽克暗呼:“上當!”礙于有言在先,不便追趕。
沙通天、彭連虎等見黃蓉又以詭計僵住了歐陽克,忍不住捧腹大笑。
黃蓉正要出門,猛聽得頭頂風響,身前一件巨物從空而堕。
她側身閃避,隻怕給這件大東西壓住了,見空中落下來的竟是坐在太師椅中的那高大和尚。
他身穿紅袍,坐在椅上竟還比她高出半個頭,他連人帶椅,縱躍而至,椅子便似乎粘在他身上一般。
黃蓉正要開言,忽見這和尚從僧袍下取出一對銅钹,雙手合處,當的一聲,震耳欲聾,并非銅聲,當系外鍍黃銅的鋼钹,突然眼前一花,那對銅钹一上一下,疾飛過來,钹邊閃閃生光,鋒利異常,要是給打中了,身子隻怕要給雙钹切成三截,大驚之下,銅钹離身已近,哪裡還來得及閃避,立即蹿起,反向前沖,右掌在上面銅钹底下一托,左足在下面銅钹上一頓,竟自在兩钹之間沖了過去。
這一下兇險異常,雙钹固然逃過,但也已躍近靈智身旁。
靈智巨掌起處,“五指秘刀”向她拍去。
黃蓉便似收足不住,仍向前猛沖,直撲向敵人懷裡。
衆人同聲驚呼,這樣花一般的少女眼見要給靈智巨掌震得筋折骨斷,五髒碎裂。
歐陽克大叫:“手下留情!”要想躍上搶救,哪裡還來得及?但見靈智的巨掌已擊中她背心,卻見他手掌立即收轉,大聲怪叫。
黃蓉已乘着他這一掌之勢飛出廳外。
遠遠聽得她清脆的笑聲不絕,似乎全未受傷,衆人料想靈智這一掌擊出時力道必巨,但不知如何,他手掌甫及對方身子,立即迅速異常地回縮,竟似掌力來不及發出。
衆人一凝神間,但聽得靈智怒吼連連,他舉起掌來,右手掌中鮮血淋漓,隻見掌中竟給刺破了十多個小孔,蓦地裡想起,叫道:“軟猬甲!軟猬甲!”叫聲中又是驚,又是怒,又有痛楚。
彭連虎驚道:“這丫頭身上穿了‘軟猬甲’?那是東海桃花島的鎮島之寶!”沙通天奇道:“她小小年紀,怎能弄到這副‘軟猬甲’?”
歐陽克挂念着黃蓉,躍出門外,黑暗中不見人影,不知她已逃到了何處,長聲呼哨,領了衆姬追尋,心中卻感喜慰:“她既逃走,想來并未受傷。
好歹我要抱她在手裡。
”
侯通海問道:“師哥,什麼叫軟猬甲?”彭連虎搶着道:“刺猬見過嗎?”侯通海道:“當然見過。
”彭連虎道:“她外衣内貼身穿着一套軟甲,這軟甲不但刀槍不入,而且生滿了倒刺,就同刺猬一般。
誰打她一拳,踢她一腳,就夠誰受的!”侯通海伸了伸舌頭,道:“虧得我從來沒打中過這臭小子!”沙通天道:“我去追她回來!”侯通海道:“師哥,她……她身子可碰不得。
”沙通天道:“還用你說?我抓住她頭發拖了回來。
”侯通海道:“對,對,怎麼我便想不到。
師哥,你當真聰明。
”師兄弟倆和彭連虎一齊追了出去。
這時趙王完顔洪烈已得兒子急報,得悉王妃被擄,驚怒交集,父子兩人點起親兵,出府追趕。
衛隊長湯祖德奮勇當先,率領了部屬大呼小叫,搜捕刺客。
王府裡裡外外,鬧得天翻地覆。
郭靖又在牆邊遇到梁子翁,大駭之下,轉頭狂奔,不辨東西南北,盡往最暗處鑽去。
梁子翁一心要喝他鮮血,半步不肯放松。
幸好郭靖輕功了得,又在黑夜,奔了好一陣,四下裡燈燭無光,也不知到了何處,忽覺遍地都是荊棘,亂石嶙峋,有如無數石劍倒插。
王府之中何來荊棘亂石,郭靖哪有餘暇尋思?隻覺小腿給荊棘刺得甚是疼痛,他一想到那白發老頭咬向自己咽喉的牙齒,别說是小小荊棘,就是刀山劍林,也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突然間腳下一空,叫聲:“啊喲!”身子已然下堕,似乎跌了四五丈這才到底,竟是個極深的洞穴。
他身在半空已然運勁,隻待着地時站定,以免跌傷,不料雙足所觸處都是一個個圓球,圓球滾動,立足不穩,仰天一跤跌倒,撐持着坐起身來時手觸圓球,吓了一跳,摸得幾下,辨出這些大圓球都是死人骷髅頭,看來這深洞是趙王府殺了人之後抛棄屍體的所在。
隻聽梁子翁在上面洞口叫道:“小子,快上來!”郭靖心想:“我可沒那麼笨,上來送死!”伸手四下摸索,身後空洞無物,于是向後退了幾步,以防梁子翁躍下追殺。
梁子翁叫罵了幾聲,料想郭靖決計不會上來,喝道:“你逃到閻王殿上,老子也會追到你。
”踴身跳下。
郭靖大驚,又退了幾步,居然仍有容身之處。
他轉過身來,雙手伸出探路,一步步前行,原來是個地道。
接着梁子翁也發覺了是地道,他藝高人膽大,雖眼前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卻也不怕郭靖暗算,發足追去,反而喜歡:“甕中捉鼈,你這小子再也逃不了啦。
這一下還不喝幹了你身上鮮血?”郭靖暗暗叫苦:“這地道總有盡頭,可逃不了啦!”梁子翁哈哈大笑,雙手張開,摸着地道左右兩壁,也不性急,慢慢一步步緊迫。
郭靖又逃了數丈,陡覺前面空曠,地道已完,來到一個土室。
梁子翁轉眼追到,笑道:“臭小子,再逃到哪裡去?”
忽然左邊角落裡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誰在這裡撒野?”
兩人萬料不到這地底黑洞之中竟會有人,蓦地裡聽到這聲音,語聲雖輕,在兩人耳中卻直如轟轟焦雷一般。
郭靖固吓得一顆心突突亂跳,梁子翁也不禁毛骨悚然。
隻聽得那聲音又陰森森地道:“進我洞來,有死無生。
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嗎?”話聲似是女子,說話時不住急喘,似乎身患重病。
兩人聽話聲不像是鬼怪,驚懼稍減。
郭靖聽她出言怪責,忙道:“我是不小心掉進來的,有人追我……”一言未畢,梁子翁已聽清楚了他的所在,搶上數步,伸手來拿。
郭靖聽到他手掌風聲,疾忙避開。
梁子翁一拿不中,連施擒拿。
郭靖左躲右閃。
一團漆黑之中,一個亂抓,一個瞎躲。
突然嗤的一聲響,梁子翁扯裂了郭靖左手衣袖。
那女子怒道:“誰敢到這裡捉人?”梁子翁罵道:“你裝神扮鬼,吓得倒我嗎?”那女人氣喘喘地道:“哼,少年人,躲到我這裡來。
”郭靖身處絕境,危急萬狀,聽了她這話,不假思索地便縱身過去,突覺五根冰涼的手指伸過來一把抓住了自己手腕,勁力大得異乎尋常,給她一拉之下,不由得向前撲出,撞入一團幹草。
那女人喘着氣,向梁子翁道:“你這幾下擒拿手,勁道不小啊。
你是關外來的吧?”
梁子翁大吃一驚,心想:“我瞧不見她半根寒毛,怎地她連我的武功家數都認了出來?難道她竟能黑中視物?這個女人,可古怪得緊了!”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