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犯忌,為什麼‘好極’?”向外招手,八名夫子擡了兩具黑漆的棺木走進店堂。
那少女回過頭來,與歐陽克一照面,大吃一驚,嗆啷一響,腰刀出鞘。
歐陽克哈哈大笑,叫道:“上天注定咱們有緣,當真逃也逃不掉。
送上門來的豔福,不享大傷陰骘。
”這少女正是曾遭他擒獲過的穆念慈。
她在寶應與楊康決裂,傷心斷發,萬念俱灰,但世上尚有一事未了,便趕赴中都,取了寄厝在寺廟裡的楊鐵心夫婦靈柩,護送南下,要去安葬于臨安牛家村義父義母故居,然後出家為尼,其時蒙古兵大舉來攻,中都面臨圍城,兵荒馬亂之際,一個女孩兒家帶着兩具棺木,一路上費了千辛萬苦,方得扶柩回鄉。
她從未到過牛家村,見村中盡是些破爛的村屋,唯有傻姑那家小酒店,便去探問,豈知竟撞到了歐陽克。
她不知眼前這錦衣美女也正受這魔頭的欺辱,當日程瑤迦遭擄,穆念慈卻讓歐陽克藏在空棺之中,兩人沒會過面,還道程瑤迦是他姬妾,向她虛砍一刀,奪門便逃,隻聽得衣襟帶風,一個人影從頭頂躍過。
穆念慈舉刀上撩,歐陽克身子尚在半空,左手食拇兩指已捏住刀背一扯,右手拉住她手腕。
穆念慈腰刀脫手,身子騰空,兩人一齊落在進門一半的那具棺木之上。
四個夫子齊叫:“啊也!”棺木落地,隻壓得四名夫子的八隻腳中傷了五六隻。
歐陽克右手将穆念慈摟在懷裡,左手揮刀背向夫子亂打。
四名夫子連聲叫苦,爬過棺木向外急逃,另外四名夫子抛下棺木,力錢也不敢要了,紛紛逃走。
陸冠英身離敵人之手,便即跌倒。
程瑤迦搶過去扶起,她對眼前情勢大是茫然,正籌思脫身之策,歐陽克左手在棺上一按,右手抱着穆念慈躍到桌邊,順手回帶,又将程瑤迦抱在左臂彎中。
他将兩女都點了穴道,坐在闆凳之上,左擁右抱,哈哈大笑,叫道:“黃家妹子,你也來吧。
”
正自得意,門外人影閃動,進來一個少年公子,卻是楊康。
他與完顔洪烈、彭連虎等從黃藥師胯下鑽過,逃出牛家村。
衆人受了這番奇恥大辱,默默無言地低頭而行。
楊康心想要報此仇,非求歐陽鋒出馬不可,他到皇宮取書未回,于是禀明了完顔洪烈,獨自回來,在村外樹林中等候。
那晚周伯通、歐陽鋒、黃藥師三人忽來忽去,身法極快,以楊康這點功夫,黑夜中又怎瞧得明白?到得次日清晨,卻見穆念慈押着棺木進村。
他怦然心動,悄悄跟在後面,見她進店,擡棺的夫子急奔逃走,好生奇怪,在門縫中一張,黃藥師早已不在,穆念慈卻給歐陽克抱在懷中,正欲大施輕薄。
歐陽克見他進來,叫道:“小王爺,你回來啦!”楊康點了點頭。
歐陽克見他臉色有異,出言相慰:“當年韓信也曾受胯下之辱,大丈夫能屈能伸,那算不了什麼。
待我叔父回來為你出氣。
”楊康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望着穆念慈。
歐陽克笑道:“小王爺,我這兩個美人兒挺不錯吧?”楊康又點了點頭。
當日穆念慈與楊康在中都街頭比武,歐陽克并未在場,不知兩人之間這段淵源。
楊康初時并沒把穆念慈放在心上,後來見她對己一往情深,不禁感動,而此女又美貌逾恒,數次交往,遂結婚姻之約,楊康數次欲求肌膚之親,均為所拒,不由得愛意更增。
這時見歐陽克将她抱在懷裡,心中恨極,臉上卻不動聲色。
歐陽克笑道:“昨晚這裡有人結親,廚中有酒有雞,小王爺,勞你駕去取來,咱倆共飲幾杯。
我叫這兩個美人兒脫去衣衫,跳舞給你下酒。
”楊康笑道:“那再好沒有了。
”
穆念慈突然見到楊康,驚喜交集,可是他對自己竟絲毫不加理睬,早已十分着惱,待見他神情輕薄,要随同歐陽克戲侮自己,胸中更一片冰涼,隻待手足一得自由,決意便自刎在這負心郎之前,正好求得解脫,從此再不知人世間愁苦事。
隻見他轉身到廚中取出酒菜,與歐陽克并坐飲酒。
歐陽克斟了兩碗酒,遞到穆程二女口邊,笑道:“先飲碗酒,以助歌舞之興。
”二女雖氣得幾欲昏暈,苦于穴道遭點,酒碗觸到唇邊,無法轉頭縮避,都給他灌下了半碗酒。
楊康道:“歐陽世兄,你這身高明功夫,我真羨慕得緊,先敬你一杯,再觀賞歌舞。
”歐陽克接過楊康遞過來的酒碗,一飲而盡,随手解開二女的穴道,雙手仍按住她們背心要穴,笑道:“乖乖地聽我吩咐,那就不但沒苦吃,還有得你們樂的呢!”對楊康道:“小王爺,你喜歡哪個妞兒,憑你先挑!”楊康微笑道:“這可多謝了。
”
穆念慈指着門口兩具棺木,凜然道:“楊康,你瞧這是誰的靈柩?”
楊康回過頭來,見第一具棺木上朱漆寫着一行字:“大宋義士楊鐵心靈柩”,心中一凜,臉上卻漫不在乎,說道:“歐陽世兄,你緊緊抓住這兩個妞兒,讓我來摸摸她們的小腳兒,瞧是哪個的腳小一些,我就挑中她。
”歐陽克笑道:“小王爺真是妙人!我瞧定是她的腳小。
”說着在程瑤迦的下巴摸了一把,又道:“我有一門功夫,隻消瞧了妞兒的臉蛋,就知她全身從上到下長得怎樣。
”
楊康笑道:“佩服,佩服。
我拜你為師,請你傳了我這項絕技。
”說着俯身到桌子底下。
穆程二女都打定了主意,隻待他伸手來摸,對準他太陽穴要害就是一腳。
楊康笑道:“歐陽世兄,你再喝一碗酒,我就跟你說你猜得對不對。
”
歐陽克笑道:“好!”端起碗來。
楊康從桌底下斜眼上望,見他正仰起了頭喝酒,蓦地從懷中取出一截鐵槍的槍頭,勁透臂,臂達腕,牙關緊咬,向前猛送,噗的一聲,直刺入歐陽克小腹之中,沒入五六寸深,随即一個筋鬥翻出桌底。
這一下變起倉促,黃蓉、穆念慈、陸冠英、程瑤迦全都一驚,隻知異變已生,卻沒見到桌底下情狀。
歐陽克雙臂急振,将穆程二女雙雙推下闆凳,手中酒碗随即擲出,楊康低頭避過,嗆啷一響,那碗在地下碎成了千百片,足見這一擲力道大得驚人。
楊康就地打滾,本拟滾出門去,哪知門口卻為棺木阻住了。
他翻身站起,回過頭來,隻見歐陽克雙手撐住闆凳,身子俯前,臉上似笑非笑,雙目凝望自己,神色甚是怪異。
楊康不由自主地打個寒噤,心中一萬個地想要逃出店門,但給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身子竟似僵住了一般,再也動彈不得。
歐陽克仰天打個哈哈,笑道:“我姓歐陽的縱橫半生,想不到今日死在你這小子手裡,隻是我心中實在不明白,小王爺,你為什麼要殺我?”
楊康雙足一點,身子躍起,要想逃到門外,再答他問話,人在半空,突覺身後勁風襲體,後頸已給一隻鋼鈎般的手抓住,再也沒法向前,騰的一下,與歐陽克同時坐在棺上。
歐陽克道:“你不肯說,要我死不瞑目麼?”楊康後頸要穴給他抓住,四肢俱不能動,已知萬難幸免,冷笑道:“好吧,我對你說。
你知她是誰?”說着向穆念慈一指。
歐陽克轉過頭來,見穆念慈提刀在手,要待上前救援,卻又怕他傷了楊康,關切之容,竟與适才程瑤迦對陸冠英一般無異,心中立時恍然,笑道:“她……她……”忽然咳嗽不斷。
楊康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屢加戲侮,我豈能容你?”歐陽克笑道:“原來如此,咱們同赴陰世吧。
”高舉了手,咳嗽聲中在楊康頭頂虛拟一下,舉掌便即拍落。
穆念慈大聲驚叫,急步搶上相救,已自不及。
楊康閉目待斃,隻等他這掌拍将下來,哪知過了好一陣,頭頂始終無何動靜,睜開眼來,見歐陽克臉上笑容未斂,右掌仍然高舉,抓住自己後頸的左手卻已放松。
他急掙躍開。
歐陽克跌下棺蓋,已氣絕而斃。
楊康與穆念慈呆了半晌,相互奔近,四手相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望着歐陽克的屍身,餘怖尚在,兩顆心怦怦大跳。
程瑤迦扶起陸冠英,解開他被封的穴道。
陸冠英識得楊康是大金國的欽使,雖見他殺了歐陽克,于己有恩,但也不能就此化敵為友,上前一揖,不發一語,攜了程瑤迦的手揚長而去。
兩人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