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雖慈悲為懷,也不能中了奸人毒計。
”一燈大師歎了口氣道:“我平日教了你們些什麼來?你拿這畫好生瞧瞧去。
”說着将畫遞給了他。
那農夫磕頭道:“這畫是西毒繪的,師父,是歐陽鋒的毒計。
”說着神态惶急,淚流滿面。
靖蓉二人都大惑不解,尋思:“醫傷治病,怎地有恁大幹系?”
一燈大師輕聲道:“起來,起來,别讓客人心中不安。
”他聲調雖然平和,但語氣卻極堅定。
二弟子知道無可再勸,隻得垂頭站起。
一燈大師扶着黃蓉進了廂房,向郭靖招手道:“你也來。
”郭靖跟着進房。
一燈将門上卷着的竹簾垂了下來,點了一根線香,插在竹幾上的爐中。
房中四壁蕭然,除一張竹幾外,隻地下三個蒲團。
一燈命黃蓉在中間一個蒲團上坐了,自行盤膝坐在她身旁的蒲團上,向竹簾望了一眼,對郭靖道:“你守着房門,别讓人進來,即令是我的弟子,也不得放人。
”郭靖答應了。
一燈閉了雙眼,忽又睜眼說道:“他們如要硬闖,你就動武好了。
幹系你師妹的性命,要緊,要緊。
”郭靖道:“是!”心下更加詫異:“你幾名弟子對你這般敬畏,怎敢違抗師命,硬闖進來?”
一燈轉頭對黃蓉道:“你全身放松,不論如何痛癢異狀,千萬不可運氣抵禦。
”黃蓉笑道:“我就算自己已經死啦。
”一燈一笑,道:“女娃兒當真聰明。
”閉目垂眉,入定運功,待那線香燃了一寸來長,忽地躍起,左掌撫胸,右手伸出食指,緩緩向她頭頂百會穴上點去。
黃蓉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跳,隻覺一股熱氣從頂門直透下來。
一燈大師一指點過,立即縮回,他身子未動,第二指已點向她百會穴後一寸五分處的後頂穴,接着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台一路點将下來,一枝線香約燃了一半,已将她督脈的三十大穴順次點到。
郭靖此時武功見識俱已大非昔比,站在一旁見他出指舒緩自如,收臂潇灑飄逸,點這三十處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又均堂庑開廓,各具氣象,江南六怪固然未曾教過,《九陰真經》的“點穴章”中亦未得載,真乃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隻瞧得他神馳目眩,張口結舌。
心想他所使的,當是“南帝”馳名天下的“一陽指”,他隻道一燈大師是在顯示上乘武功,哪想到他正以畢生功力為黃蓉打通周身的奇經八脈。
督脈點完,一燈坐下休息,待郭靖換過線香,又躍起點在她任脈的二十五大穴,這次使的卻全是快手,但見他手臂顫動,猶如蜻蜓點水,一口氣尚未換過,已點完任脈各穴,這二十五招雖快似閃電,但着指之處,竟沒分毫偏差。
郭靖驚佩無已,心道:“咳,天下竟有這等功夫!”
待點到陰維脈的一十四穴,手法又自不同,隻見他龍行虎步,神威凜凜,雖身披袈裟,但在郭靖眼中看來,哪裡是個皈依三寶的僧人,直是一位君臨萬民的皇帝。
陰維脈點完,一燈大師徑不休息,直點陽維脈三十二穴。
這一次是遙點,他身子遠離黃蓉一丈開外,倏忽之間,欺近身去點了她頸中的風池穴,一中即離,快捷無倫。
郭靖心道:“當與高手争搏之時,近鬥兇險,若用這手法,既可克敵,又足保身,實是無上妙術。
”凝神觀看一燈的趨退轉折,搶攻固然神妙,尤難的卻是在一攻而退,魚逝兔脫,無比靈動,忽然心想:“那瑛姑和我拆招之時,身法滑溜之極,與大師這路點穴法有三分相像,倒似是跟大師學的一般,但高下可差得遠了。
”
再換兩枝線香,一燈大師已點完她陰跷、陽跷兩脈,當點至肩頭巨骨穴時,郭靖突然心中一動:“啊,《九陰真經》中何嘗沒有?隻不過我這蠢材一直不懂而已。
”心中暗誦經文,但見一燈大師出招收式,依稀與經文相合,不過經文中但述要旨,一燈大師的點穴法卻更有無數變化。
一燈大師此時宛如現身說法,以神妙武術揭示《九陰真經》中的種種秘奧。
郭靖未得允可,自不敢徑去學他的一陽指指法,然于真經妙旨,卻已大有所悟。
這時依稀明白:身有内功之人,受傷後全身經脈封閉,《九陰真經》中所載療傷之法,是旁人以内力助傷者以内息通行全身周天各穴。
但黃蓉受傷太重,無法如郭靖一般,傷後在牛家村密室中運息通穴療傷,一燈大師純以外力助她氣透周身穴道,其理相似,隻不過一者引動自力自療,一者則全以外力他療。
最後帶脈一通,即是大功告成。
那奇經七脈都上下交流,帶脈卻環身一周,絡腰而過,狀如束帶,是以稱為帶脈。
這次一燈大師背向黃蓉,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緩緩點她章門穴。
這帶脈共有八穴,一燈出手極慢,似乎點得甚是艱難,口中呼呼喘氣,身子搖搖晃晃,大有支撐不住之态。
郭靖暗自心驚,見一燈額上大汗淋漓,長眉梢頭汗水如雨而下,要待上前相扶,卻又怕誤事,看黃蓉時,她全身衣服也已為汗水濕透,颦眉咬唇,想是在竭力忍痛。
忽然刷的一聲,背後竹簾卷起,一人大叫:“師父!”搶進門來。
郭靖心中念頭尚未轉定,已使一招“神龍擺尾”,右掌向後揮出,啪的一聲,擊在那人肩頭,随即回過身來,隻見一人身子搖晃,踉跄退了兩步,正是那個漁人。
他鐵舟、鐵槳遭奪,無法自溪水中上峰,隻得遠兜圈子,多走了二十餘裡,從山背迂回而上。
待得趕到,聽得師父已在為那小姑娘治傷,情急之下,便即闖入,意欲死命勸阻,不料為郭靖一招推出,正欲再上,樵子、農夫、書生三人也已來到門外。
那書生怒道:“完啦,還阻攔什麼?”郭靖回過頭來,隻見一燈大師已盤膝坐上蒲團,臉色慘白,僧袍盡濕,黃蓉卻已跌倒,一動也不動,不知生死。
郭靖大驚,搶過去扶起,鼻中先聞到一陣腥臭,看她臉時,白中泛青,全無血色,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