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空,方始發覺兒子未死,立時還擲,心思固是轉得極快,而使力之準,更是不差毫厘。
這樣的武功,實是令人思之生畏。
“我眼看衆兄弟慘死,哀痛之下,提起那個契丹嬰兒,便想将他往山石上一摔,摔死了他。
正要脫手擲出,隻聽得他又大聲哭了一聲,我向他的臉瞧了一瞧,隻見他一張小臉脹得通紅,兩隻漆黑光亮的大眼,正也在向我瞧著。
我這眼若是不瞧,一把摔死了他,那便萬事全休。
但我一看到他可愛的臉龐,說什麼也下不了這毒手。
我心中說道:‘欺悔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那算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
群丐中忽有人說道:“智光大師,遼狗殺我漢人同胞,不計其數。
我親眼見到遼狗手持長矛,将我漢人的嬰兒活生生的挑在矛頭,騎馬遊街、耀武揚威。
他們殺得,咱們為什麼殺不得?”
智光大師歎道:“話是不錯,但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這一日我見到這許多人慘死,實在是不能再向這嬰兒下手。
你們說我做錯了事也好、說我膽怯也好,我終究是将這嬰兒留了下來。
我終不能殺這嬰兒,便設法去解帶頭大哥和汪幫主的穴道。
一來是我本事太過低微,同時那遼人的踢穴功又太特異,我抓拿打拍、按捏敲摩、推宮過血、松筋揉肌,隻忙得全身大汗,什麼手法都用遍了,帶頭大哥和汪幫主始終不能動彈,也不能張口說話。
”
智光續道:“我無法可施,生怕遼人後援再到,于是牽過三匹馬來,将帶頭大哥和汪幫主扶上馬背。
我自己乘坐一匹,抱了那契丹嬰兒,牽了兩匹馬,連夜回到雁門關中,找尋跌打傷科醫生療治解穴,卻也解救不得。
幸好到第二日晚間,滿得十二個時辰,兩位的穴道自行解了。
“帶頭的大哥和汪幫主心中隻是記挂著遼國武士襲擊少林寺之事,穴道一開,立即又趕出雁門關察看。
但見遍地的血肉屍骸,仍和昨日我離去時一模一樣。
我探頭到亂石谷上向下張望,始終瞧不見甚麼端倪。
當下咱三人将殉難的衆兄弟的屍骸埋葬,查點人數時,卻見隻有一十七具。
本來殉難的共有一十八人,怎麼會少了一具呢?”他說到此處,眼光向趙錢孫望去。
趙錢孫苦笑道:“其中—具屍骸活了下來,自行走了,至今行屍走肉,那便是我這‘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
智光道:“但那時咱三人也不以為意,心想混戰之中,這位仁兄掉入了亂石谷内,那也甚是平常。
“咱們埋葬了殉難的諸兄弟後,餘憤未洩,将一衆遼人的屍體,提起來都投入了亂石谷中。
“帶頭的大哥忽向汪幫主道:‘劍髯,那遼人若要殺了咱二人,當真是易如反掌,何以他隻踢了咱們的穴道,留下了咱二人的性命?’“汪幫主道:‘這件事我也是苦思不明。
咱二人是領頭的人物,殺了他妻子愛兒,按理說他須得将咱們趕盡殺絕才是。
’“三個人商量不出一個結果,帶頭大哥道:‘他寫在石壁上的文字,或許含有什麼深意。
’苦于咱三人都不識契丹文字,帶頭大哥舀了些溪水來化開了地下的凝血,塗在石壁之上,然後撕下白袍衣襟,将石壁的字拓了下來。
“咱三人見那些契丹文字深入石中,幾及一寸,而他乃是以手指随意書寫而成,單是這指力,我看便是獨步天下、無人能及,三個人隻瞧得暗暗驚詫,追思前一晚的情景,兀自心有餘悸。
“回到關内,汪幫主找到了一個牛馬販子,他常往遼國販馬,識得契丹文字,将那白布拓片給他看了,他用漢文譯了出來,寫在紙上。
”
他說到這裡,擡頭向天,長歎了一聲,續道:“咱三人看了那漢字的譯文後,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實在是難以相信。
咱們另行又去找了一個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将拓片的語句口譯一遍,意思仍是一樣。
唉,倘若事實真相确是如此,那麼不但殉難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這些遼人也是無辜受累,而這對遼人夫婦,咱們更是萬分的對他們不起了。
”
衆人急于想知道那石壁上的文字是什麼意思,卻聽他遲遲不說,有些性子急躁之人,已開口詢問:“那些字說些什麼?”“為什麼對他們不起?”
智光道:“衆位英雄兄弟,非是我故作神秘,不肯吐露這契丹文字的意義。
須知咱們若信壁上文字确是實情,那麼帶頭大哥、汪幫主和我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大錯特錯,可說是無顔對人,我智光在武林中隻是個無名小卒,做錯了事,不算什麼,但帶頭大哥和汪幫主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何況汪幫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貿然損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