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坦之給他扼住了喉嚨,要想呼喊,卻哪裡叫得出聲?隻覺得他四根手指有如四根鐵棍,越來越緊的陷入他喉嚨間肉裡。
遊坦之給人欺負慣了,全沒有想到要出手抵禦,心中隻是哀求:“師父,師父,你放松手,那條黃蛇的事,我決計不說便是。
”但他說不出聲音,波羅星自是沒有聽到,其實就算聽到了,也決計不會饒他,遊坦之驚惶之下,雙膝跪倒,可是波羅星的雙手隻有收得更加緊了。
他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心想:“這一次我再也活不成了。
”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咳嗽說道:“波羅星師兄,你又在作什麼?”波羅星見兩名少林僧走了進來,隻得放開了手,悻悻的道:“你們來幹什麼?”一個少林僧退後一步,躲到另一人身後,展開一張紙來,叽哩咕噜的讀了幾句,說道:“你信中說,月圓之夜,到寺中來接你出去,嘿嘿,可惜啊可惜。
”波羅星道:“可惜什麼?”那僧人道:“可惜事機不密,這封信給咱們截了下來。
”波羅星怒道:“你們中土的和尚,都是忘恩負義之徒,到我天竺來取了經去,從此便據為已有。
我隻不過借觀一下天竺的故物,你們便諸多留難。
飲水思源,你們也得想一想,這些經書是從何而來。
”
那僧人道:“師兄倘若看的隻是天竺故經,咱們決計不予阻撓,别說閱讀,便是要抄寫數份,少林寺也可相助,完成故經還歸天竺的大功德。
但師兄所偷看的,卻是少林曆代武學高僧的心得,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波羅星怒道:“我讀的都是天竺梵文,你們中土僧人,哪有用梵文來書寫之理?”那僧人道:“事情就奇在這裡……”遊坦之聽著他二人争辯,也沒心思去分辨是非,尋思:“寺中對這天竺僧不為已甚,隻是不許他出寺而已,一到夜深人靜,他非殺我不可,此刻不逃,性命難保了。
”當下快步走出竹林,繞過菜園,一看四下無人,發足便往後山奔去。
他越走越快,轉眼間便過了兩道山嶺,隻覺腳下十分輕松,很大的一塊岩石,一跨步便躍了過去,很闊的一條溪澗,也是提足即過。
他奔了一程,回頭望時,隻見少林寺隐在山腰的樹林之中,相去已是甚遠。
他站定腳步,心中說不出的詫異:“怎麼跑了這許多路,一點也不疲倦?腳步輕得如此厲害,莫非……莫非……今天見了鬼啦?”他不知自己修習“易筋經”,這幾個月來功力大進,早已迥非往日的遊坦之,隻是從沒走出寺外,雖然功力每日在體内積累,自己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停足觀望間,隻見寺後炊煙向空際袅袅生起,遊坦之心中一驚:“啊呀,寺裡就要煮好飯了。
波羅星找我拿飯,不見了人,聲張起來,他們就追我來啦。
”想到若被捉拿回寺,勢必死于非命,當即發足狂奔。
這時慌不擇路,隻是向山荒林密之處奔去,總之是離少林寺越遠越好,一口氣奔了兩個多時辰,回首向少林寺望去時,重重疊疊的都是山峰,心下稍慰,但兀自不能放心,鑽在草叢之中,聽聽四下裡是否有什麼動靜。
空谷中鳥鳴嘤嘤、蟲聲唧唧,寂靜之中,西北角上忽然傳來一陣笛聲。
遊坦之這一驚當處非同小可,這笛聲和波羅星所吹的一模一樣,便是呼召毒蛇的樂音,他想站起身來逃走,但不知如何,一雙足便如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他心中惶惑無已:“有鬼,有鬼!”其實是他吓得太過厲害,兩條腿都軟了。
但聽得笛聲越來越近,遊坦之從草叢中張眼瞧去,隻見西北方山坡上走了十來個胡僧,身披黃衣,左臂袒露在外。
每個人都是面目黝黑,顯然是波羅星的族人。
這群胡僧走到山坡左首,各自盤膝坐下,四個一排,一共是一十六人。
遊坦之暗暗奇怪:“此間荒野之地,四處無人,這十六個胡僧在這裡搗什麼鬼?難道是沖著我來麼?”雖然這情形不像,但他是驚弓之鳥,躲在草叢中不敢有絲毫動彈。
隻見十六個胡僧坐定後,口中念念有辭,初時甚輕,細如蚊鳴,但漸漸的越念越響。
遊坦之聽他們口中所念,都是些什麼“哞尼诃摩哄”之類的梵咒,這些梵文語言,他一向聽到了便頭痛,可是這些胡僧偏偏念得聲音極響。
十六個人所念的聲音一模一樣,忽徐忽疾,忽長忽短,難得的是十六個人念得整齊無比,便如出于一個人之口。
梵咒聲大作之中,東北角上傳來細細的“滋滋”幾聲,猶如午夜鬼叫,聲音雖輕,聽在耳中卻是毛骨悚然。
這聲音一到,十六個胡僧的梵咒立時亂了一亂,但随即又變成整齊,那鬼叫般的聲音又“滋滋”響了兩下,胡僧的梵咒聲又重疊混亂。
遊坦之向衆胡憎瞧去,隻見有的臉現憤怒,有的卻顯惶急之色,各僧念聲一變,分成兩組,聽得出八個胡僧念的是一種咒語,另外八個念的是另外一種。
那鬼叫般“嗚嗚,滋滋”也變了兩種聲音。
衆胡僧聲音又亂,随即分成四組,分别念誦四種梵咒。
遊坦之自料已猜到了七八分:“瞧這情形,這些胡僧是在與人比拼法力。
和他們作對的是誰?當然是少林寺中的和尚了,想必是他們要來接波羅星回去,少林寺的僧衆卻一定不放。
”他正尋思間,随即知道這種猜想大錯而特錯,隻見東北角上緩步走來一群人,中間一位身材魁梧的老翁,比之旁人高出了一個半頭。
這老翁尖著口唇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