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喜,揮蛇向前,步步進逼,心中卻也怕她拚死不屈,臨死時毀去經書,當下全神貫注,要在那緊要關頭上前去厮搶。
眼見蛇圈越圍越緊,梅超風伸手到懷裡摸住經文,臉上神色慘變,低低咒罵道:“我大仇未複,想不到今日畢命于此。
”
正在這一個不懷求生之想,一個不存寬放之念的時候,突然半空中如鳳鳴,如擊玉,發了幾聲,接著悠悠揚揚,飄下一陣柔和之極的洞箫聲來。
衆人戰鬥方酣,都不覺吃了一驚。
歐陽公子招頭一望,隻見先前那個青衣怪人坐在一株最高的松樹之巅,手按玉箫,正在吹奏。
歐陽公子暗暗驚奇,自己目光向來極為銳敏,在這月光如晝之際,他何時爬上樹巅,竟是全然沒有察覺,又看那松樹的頂梢在風中來回晃動,這人坐在上面卻是平穩無比,自己雖然從小就在叔父教導之下苦練輕功,但要像他那樣端坐在樹巅,卻自知沒有言個能耐,難道世上真有鬼魅不成?
這時箫聲連綿不斷,歐陽公子心頭一蕩,臉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隻感全身熱血沸騰,就隻想手舞足蹈的亂動一番,方才舒服。
他剛伸手踢足,立時驚覺,竭力鎮攝心神,隻見群蛇争先恐後的湧到那株松樹之下,昂起了頭,随著箫聲搖頭晃腦的舞蹈。
這時驅蛇的三個男子和歐陽公子的十多名女弟子也都圍在松樹之下,亂轉狂舞,舞到後來,各人自撕衣服,抓搔頭臉,臉上呆笑,個個如癡如狂,那裡還知疼痛。
歐陽公子大驚,知道今晚遇上了強敵,從囊裡摸出六枚喂毒銀梭,奮起全力,往那人頭、胸、腹三路打去。
他這暗器向來百不失一,眼見射到那人身邊,卻被他輕描淡寫的用箫尾逐一撥落,他用箫擊開暗器時口唇未離箫邊,音樂竟未有片刻停滞。
隻聽得蕭聲滾轉,歐陽公子再也忍耐不住,扇子一張,就要翩翩起舞。
總算他功力神湛,心知隻要伸手一舞,除非對方停了箫聲,否則要舞到至死方休,心頭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把伸出去揮扇舞蹈的手縮了回來。
他心念一轉:“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不聽他的洞箫。
”但箫聲實在美妙之極,雖然撕下了衣襟,卻是不舍得塞到耳朵之中。
他又驚又怕,吓了一身冷汗,隻見梅超風盤膝坐在地下,低頭用功,想是以極大定力抵禦箫聲的引誘。
他女弟子中已有幾個功力較差的跌倒在地,把身上衣服撕成碎片,身子卻仍在地上亂滾亂轉。
穆念慈因被點中了穴道,動彈不得,雖然聽到箫聲後心神蕩漾,情欲激動,好在手足不能自主,反而是安安靜靜的卧在地下,隻是内心驚疑煩躁之極。
歐陽公子雙頰飛紅,心頭滾熱,喉幹舌燥,内心深處知道再不見機立斷,今晚性命難保,一狠心,伸舌在齒間猛力一咬,乘著劇痛之際心神一分,箫聲的誘力稍減,搶起穆念慈向前急奔,足不停步的逃出數裡之外,不再聽到箫聲,這才稍稍寬心,但這時已經筋疲力盡,全身大汗淋漓,恍若生了一場大病。
他不敢久停,解開穆念慈的穴道,迫她跟随自己同往蘇州城内。
且說黃蓉與郭靖送走穆念慈後,自回房中安睡,次日日間在太湖之畔遊山玩水,晚上與陸莊主觀畫談文,倒也過得甚是閑适。
郭靖知道穆念慈這一去,梅超風日内必到,她下手狠辣,歸雲莊上無人能敵,勢必傷人甚衆。
他在無人處與黃蓉商議道:“咱們不如把梅超風的事告知陸莊主,請他将完顔康放了,免得莊上有人遭她毒手。
”黃蓉搖手道:“不妥。
先前我還當那完顔康是好人,聽穆家姊姊這麼一說,心中甚是氣他不過,讓他多吃幾天苦頭,瞧著到底改是不改。
要真不改,咱們一刀将他殺了。
”郭靖道:“梅超風來了怎麼辦?”黃蓉笑道:“洪七公教咱們的本事,正好在她身上試試。
”要知黃藥師号稱“東邪”,黃蓉是他女兒,自小受父薰陶,性格行事,自然多多少少也有些怪異之處,郭靖早知她的脾氣,明白争也無益,也就一笑置之,心想陸莊主對咱們甚是禮敬,他莊上遭到危難時,咱倆必當全力護持。
當下過了兩日,兩人不說要走,陸莊主也是禮遇有加,隻盼他們多住一時。
到得第三天早晨,陸莊主正與郭黃二人在書房中談論陸遊的詩句,陸冠英匆匆進來,臉上神色有異。
他身後随著一名莊丁,那人手裡托著一隻盤子,盤中隆起了一塊東西,上用青布罩住。
陸冠英道:“爹,剛才有人送了這個東西來。
”揭開青布,赫然是一個白骨骷髅,頭骨上五個指孔,正是梅超風的标記。
郭靖與黃蓉知她早晚必來,看了并不在意,陸莊主卻是面色大變,顫聲問道:“這……這是誰拿來的?”說著用手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