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看那些女子,都是膚色白皙,身材高大,有的金發碧眼,有的高鼻深目,果然和中土女子大不相同。
歐陽鋒手掌擊了三下,八名女子取出樂器,彈奏了起來,餘下二十四人翩翩起舞。
但見她們前伏後起,左回右旋,身子柔軟已極,每個人與前後之人緊緊相接,恍似一條長蛇,再看一陣,隻見每人雙臂伸展,自左手指尖至右手指尖,扭扭曲曲,也如一條蜿蜒遊動的蛇一般。
黃蓉想起歐陽公子所使的“金蛇拳”來,向他望了一眼,隻見他的雙眼正緊緊的盯住自己。
黃蓉心中尋思,此人可惡已極,适才擲出金針,被父親擋開,必當另使計謀,傷害他的性命,那時候父親就算要再逼我嫁他,也無人可嫁了,這叫做“釜底抽薪”之計,想到得意之處,不禁臉現微笑。
歐陽公子還道她對自己忽然有情,心中一喜,連胸口的疼痛也忘記了。
這時那些白衣女子舞得更加緊了,魚龍曼衍,極盡嬌柔,那些驅蛇的男子早已緊閉雙眼,都怕看了後把持不定,喪失心智。
黃藥師隻是微笑,看到後來,把玉箫放在唇邊,吹了幾聲,衆女心中突然一震,舞步頓亂,那箫聲又再響了幾下,衆女已随著箫聲而舞。
歐陽公子吃過苦頭,知道這一起舞,隻要箫聲不停,不但衆女不死不休,連自己也脫不了身,剛叫得一聲:“叔父!”
歐陽鋒雙手一拍,一名侍女抱著一具鐵筝,走上前來。
這時歐陽公子已感心旌搖動,而驅蛇的衆男子早都在蛇群中上下跳躍,前後奔馳了。
歐陽鋒在筝弦上铮铮的彈了幾下,這金戈鐵馬之聲,立時把箫聲中的柔媚之音沖淡了幾分。
黃藥師笑道:“來,來,咱哥兒倆合奏一曲。
”他玉箫一離唇邊,衆狂亂之勢登緩。
歐陽鋒叫道:“大家快把耳朵塞住,我和黃島主要奏樂了。
”衆人知道這一奏非同小可,登時臉現驚惶之色,紛紛撕下衣襟,先在耳中緊緊塞住,再在頭上密密層層的包了,隻怕漏進一點聲音入耳。
連歐陽公子這樣高的功力,也忙用棉花塞住雙耳。
黃蓉笑道:“别人奏樂,但怕旁人不聽,你們卻要人家塞住耳朵,我偏不塞。
”黃藥師斥道:“你叔公的鐵筝之技,妙絕天下,你有多大本事敢聽?那是輕易試得的麼?”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撕成兩截,把她兩耳掩住了。
郭靖好奇心起,倒要聽聽歐陽鋒的鐵铮是如何的厲害法,反而走近了幾步。
黃藥師向歐陽鋒道:“你的蛇兒不能掩住耳朵。
”轉頭向身旁的啞巴老仆打了個手勢,那老仆點點頭,向驅蛇男子的頭腦揮了揮手,示意領他們避開。
那些人巴不得溜之大吉,見歐陽鋒點頭允可,急忙驅趕蛇群,随著啞巴老仆指點的途徑,紛紛遠散。
歐陽鋒道:“兄弟功夫不到之處。
要請藥兄容讓三分。
”右手三指一揮,铿铿锵锵的彈了起來。
秦筝本就聲調凄楚激越,他這鐵筝,更是清厲。
郭靖不懂絲竹,但這筝聲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緻,那鐵筝響一聲,他心一跳,筝聲漸快,自己心跳也逐漸加劇,隻感胸口怦怦而動,極不舒暢。
郭靖再聽一陣,一顆心似乎要跳出腔子來,鬥然驚覺:“若他筝聲再急,我豈非被他引得心跳而死?”急忙盤膝坐下,甯神屏思,發動了内功,過不多時,筝聲果然不能再帶動他的心跳。
隻聽得筝聲越彈越急,到後來猶如金鼓齊鳴,萬馬奔騰一般,蓦地裡柔韻細細,一縷箫聲幽幽的混入了筝聲之中,郭靖隻感心中一蕩,臉上發熱,忙又鎮懾心神。
那鐵筝聲音雖響,但始終掩沒不了箫聲,雙聲齊作,音調怪異之極。
鐵筝猶如巫峽猿啼、午後鬼哭、玉箫恰如昆崗鳳鳴,深閨私語,一個極盡慘厲凄切,一個卻是柔媚宛轉,此高彼低,彼進此退,互不上下。
黃蓉原本笑吟吟的望著二人吹奏,看到後來,隻見兩人神色鄭重,父親站起身來,邊走邊吹,腳下踏著八卦方位。
她知道這是父親平日修習上乘内功時所用的姿勢,必是對手極為厲害,所以要出全力對付,再看那歐陽鋒時,頭頂猶如蒸籠,一縷縷的熱氣直往上冒,雙手彈筝,袖子揮出陣陣風聲,看模樣也是絲毫不敢怠懈。
郭靖在竹林中聽著二人吹奏,心中思索這玉箫鐵筝與武功有什麼幹系,何以這兩種聲音有恁大魔力,引得人心中把持不定?當下守住自己心神,不為樂聲所動,然後細辨箫聲筝韻,一聽之下,隻覺一柔一剛,相互激蕩,或猱進以取勢,或凝退以待敵,正與高手比武一般無異,當即領悟;“是了,黃島主和歐陽鋒正以上乘内功相比拚。
”他想到此處,當下閉目聽鬥。
他原本運氣,同時抵禦箫聲筝音,甚感吃力,這時心無所滞,靜聽雙方勝敗,樂音與他心靈已不起感應,但覺心中一片空明,一切細微之處,反而聽得更加明白。
隻聽歐陽鋒初時以雷霆萬鈞之勢,要将黃藥師壓倒。
那玉箫之聲卻是東閃西避,隻要筝聲中有些微間隙,立時透了出來。
過了一陣,筝聲漸緩,箫聲卻是愈吹愈是回腸蕩氣。
郭靖腦中猶似電光一閃,忽地想到周伯通教他背誦的兩句話:“剛不可久,柔不可守。
”心想:“筝聲必能反擊。
”果然正當玉箫吹到清羽之音,蓦地裡铮铮之聲大作,鐵筝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