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敢笑。
黃蓉從懷裡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黃金,交給奶媽,同時把孩子還給了她,道:“小意思,算是他外婆的一點見面禮吧。
”
衆人見她小小年紀,竟然自稱外婆,又見她出手豪闊,個個面面相觑,那主人自是喜出望外。
黃蓉道:“來,敬你一碗!”取一隻大碗來斟滿了酒,放在主人面前。
那主人道:“小老兒量淺,姑娘恕罪則個。
”黃蓉秀眉上揚,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胡子,喝道:“你喝是不喝?”主人無奈,隻得端起碗來,骨都骨都的喝了下去。
黃蓉笑道:“是啊,這才痛快,來,咱們來行個酒令。
”她要行令就得行令,滿席之人誰敢違拗?可那席上不是商賈富紳,就是腐儒酸丁,那有一個真才實學之人。
各人戰戰兢兢的胡謅,黃蓉一會兒就聽得不耐煩了,喝道:“都給我站在一旁!”衆人如逢大赦,急忙站起來。
黃蓉哈哈大笑,與郭靖倆揀可口的菜肴吃了幾樣,飲酒談笑,旁若無人,讓衆人眼睜睜的瞧著,直吃到初更已過,這才盡興而歸。
回到客店,黃蓉笑問:“靖哥哥,今日好玩嗎?”郭靖道:“無端端的累人受驚擔怕,這又何苦?”黃蓉道:“我但求自己心中平安舒服,那來管旁人死活。
”郭靖一怔,覺得她說這話時語氣頗不尋常,但一時也不能體會到這言語中的深意。
黃蓉忽道:“我要出去逛逛,你去不去?”郭靖道:“這陣子還到那裡?”黃蓉道:“我想起剛才那孩兒倒有趣,要去抱來玩幾天,再還給人家。
”郭靖驚道:“這怎使得?”
黃蓉一笑,已縱出房門,越牆而出。
郭靖急忙追上,拉住她手臂勸道:“蓉兒,你已玩了這麼久,難道還不夠麼?”黃蓉站定身子,說道:“自然不夠!”她頓了一頓,又道:“要你陪著,我才玩得有興緻。
過幾天你就要離開我啦,你去陪那華筝公主,她一定不許你再來見我。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
我一天要當兩天、當三天、當四天來用。
這種的日子我過不夠。
靖哥哥,晚間我不肯休息,卻要和你胡扯瞎談,你現下懂了吧?你不會再勸我了吧?”
郭靖握著她的手,又憐又愛,說道:“蓉兒,我生來心裡胡塗,一直不明白你對我這番心意,我……我……”說到這裡,卻不知如何接口。
黃蓉微微一笑,道:“從前爹爹教我念了許多詞,都是什麼愁啦、恨啦,我隻道他記著我那去世了的媽媽,所以盡愛念這些言語。
今日才知在這世上,歡喜快活原隻一忽兒時光,愁苦煩惱才當真是一輩子的事。
”
柳梢頭上,一彎新月窺人,夜涼似水,微風拂衣。
郭靖心中本來一直渾渾噩噩,雖知黃蓉對自己一片深情,卻不知情根之種,惱人至斯,這時聽了她這番言語,回想日來她的一切光景,心想:“我是個粗魯直肚腸的人,将來與蓉兒分别了,雖然常常會想著她、念著她,但總也能熬得下來。
可是她呢?她一個人在桃花島上,隻有她爹爹相伴,豈不寂寞?”随即轉念一想:“将來她爹爹總是要過世的,那時隻有幾個啞巴仆人陪著她,她小心眼裡整日又愛想心思、轉念頭,這不活活的坑死了她?”
思念及此,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雙手握住了黃蓉的手,癡癡望著她的臉,說道:“蓉兒,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在桃花島上陪你一輩子!”
黃蓉身子一顫,擡起頭來,道:“你說什麼?”郭靖道:“我再也不理什麼成吉思汗、什麼華筝公主,這一生一世,我隻陪著你。
”黃蓉低呼一聲,縱體入懷。
郭靖雙臂摟住了她,這件事一直苦惱著他,此時突然把心一橫,不顧一切的如此決定,心中登感舒暢。
兩人摟抱在一起,一時渾忘了身外天地。
過了良久,黃蓉輕輕道:“你媽呢?”郭靖道:“我去接她到桃花島。
”黃蓉道:“你不怕你師父哲别、義兄拖雷他們麼?”郭靖道:“他們對我情深義重,但我的心分不成兩個。
”黃蓉道:“你江南的六位師父呢?馬道長、丘道長他們又怎麼說?”郭靖歎了口氣道:“他們一定要生我的氣,但我會慢慢求懇。
蓉兒,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呢。
”黃蓉笑道:“我有個主意。
咱們躲在桃花島上,一輩子不出來,島上我爹爹的布置何等玄妙,他們就是尋上島來,也找不到你來責罵。
”
郭靖心想這法兒可不妥當,正要叫她另尋妙策,忽聽十餘丈外腳步聲響,兩個夜行人施展輕身功夫,從南向北,急奔而去,依稀聽得一人道:“這老頑童上了彭大哥的當,不用怕他,咱們快去。
”
靖蓉二人此時心意歡暢,本來都不想再管閑事,但聽到“老頑童”三字,心中一凜,同時躍起,急忙随後跟去。
前面兩人一意趕路,并未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