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走到周伯通與靈智上人身旁,隻見兩人各自睜著眼睛,互相瞪視,真是連眼皮也不脥一脥。
黃蓉一看這情勢,再回頭想那夜行人的說話,已知這是彭連虎的奸計,必是他們忌憚老頑童武功了得,出言激他,讓靈智上人與他賭賽誰先動彈誰輸。
靈智上人的武功本來與他相去何止倍蓰,但用這法兒卻可将他穩穩絆住,旁人就可分手去對付柯鎮惡了。
老頑童一來喜歡有人陪他嬉耍,二來又無機心,果然著了道兒,旁邊雖然打得天翻地覆,他卻坐得穩如泰山,連小指頭兒也不敢動一動,一心要嬴靈智上人。
黃蓉叫道:“老頑童,我來啦!”周伯通耳中聽見,隻怕輸了賭賽,卻不答應。
黃蓉道:“你們倆這樣對耗下去,再坐一個時辰,也未必分得出勝負,那有什麼勁兒?這樣吧,我來做個見證。
我同時在你們笑腰穴上呵癢,雙手輕重一模一樣,誰先笑出聲來,誰就輸了。
”周伯通正坐得不耐煩,聽黃蓉這麼說,大合心意,但仍是不敢示意贊成。
黃蓉更不打話,站在二人中間,伸直雙臂,同時往兩人笑腰穴上點去。
她知周伯通内功遠勝藏僧,所以并未使詐,雙手勁力果真不分輕重,但說也奇怪,周伯通固然并未動彈,那靈智上人竟也茫若不覺,毫不理會。
黃蓉暗暗稱奇,心想:“這和尚的閉穴功夫當真了得,若是有人如此相呵,我早已大笑不止了。
”當下雙手加勁。
周伯通潛引内力,與黃蓉點來的指力相抗,隻是那笑腰穴位于肋骨末端,肌肉柔軟,最難運勁,若是挺腰反擊,借力卸力,又怕是動身子,輸了賭賽,但覺黃蓉的指力愈來愈強,隻得拚命忍耐,忍到後來,再也支持不住,肋下肌肉一縮一放,将黃蓉的手指彈了開去,一躍而起,呵呵大笑,說道:“胖和尚,真有你的,老頑童算是服了你啦!”
黃蓉見他認輸,心中好生後悔:“早知如此,我該作個手腳,在胖和尚身上多加些勁。
”站直身子向靈智上人道:“你既嬴了,姑奶奶也不要你性命啦,快走快走!”那知靈智上人仍是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
黃蓉伸手在他肩頭一推,喝道:“誰來瞧你這副蠢相,作死麼?”她這輕輕一推,靈智上人一個胖大的身體竟應手而倒,跌在地下,身子卻仍作著盤膝而坐的姿态,竟似一尊泥塑木雕的佛像。
這一來三人都吃一驚,黃蓉心道:“難道他用勁閉穴,功夫不到,竟把自己閉死了?”伸手一探他鼻息,好端端卻在呼吸,一轉念,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向周伯通道:“老頑童,你上了人家的當還不知道,真是蠢材!”周伯通圓睜雙眼,氣鼓鼓的道:“什麼?”黃蓉笑道:“你先解開他的穴道再說。
”周伯通一楞,俯身在靈智上人身上摸了幾摸,拍了幾拍,發覺他周身八處大穴都已被人閉住,跳起身來,大叫:“不算,不算。
”黃蓉道:“什麼不算。
”周伯通道:“他同黨待他坐好後點了他的穴道,這胖和尚自然不會動彈,咱們再耗三天三夜,他也決不會輸。
”轉頭向弓身躺在地下的靈智上人叫道:“來來來,咱們再比過。
”
郭靖見周伯通精神奕奕,并未受傷,心中記挂著師父,不再聽他胡說八道,迳自鑽進山洞中去看柯鎮惡。
周伯通彎腰替靈智上人解開了穴道,不住口的道:“來,再比,再比!”黃蓉冷冷的道:“我師父呢?你把他老人家丢到那裡去了?”周伯通一呆,叫聲:“啊也!”轉身就往山洞奔去。
這一下去勢極猛,險險與從洞中出來的郭靖撞個滿懷。
郭靖把柯鎮惡從洞中扶出,見師父白布纏頭,身穿白衣,不禁呆了,問道:“師父,您家裡有喪事麼?二師父他們那裡去啦?”柯鎮惡擡頭向天,并未回答,兩行眼淚從面頰上撲簌簌流下。
郭靖愈是驚疑,不敢再問,忽見周伯通從山洞中又扶出一人,隻見他左手拿著一個酒葫蘆,右手拿著半隻白雞,口裡咬著一條雞腿,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靖蓉二人大喜,齊聲叫道:“師父!”柯鎮惡臉上突現煞氣,舉起鐵杖,猛向黃蓉後腦擊下。
這一杖出手又快又狠,竟是“伏魔杖法”中的毒招,乃是柯鎮惡當年在蒙古大漠中苦練而成,專門用以對付失卻了目力的梅超風,叫她雖聞杖上風聲,卻已趨避不及。
黃蓉乍見洪七公,又驚又喜,全未提防背後突然有人偷襲。
眼見這一杖要打得她頭破骨碎,郭靖情急,左掌一帶,把鐵杖撥在一邊,右手疾伸,已抓住杖頭,隻是他心慌意亂,用力過猛,又未想到自己此時功力大進,左掌這一帶用的是“降龍十八掌”中的手法,柯鎮惡如何抵受得住?被他一帶一抓,隻覺一股極大力量逼來,勢不可擋,鐵杖撤手,一交俯跌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