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眼見驢車走遠,四下裏更無聲息,突然喝道:「柳樹後面的兩個烏龜王八蛋,給老子滾了出來。
」
那小孩吓了一跳,心道:「這裏有人?」果見大柳後面有兩人慢慢走了出來,黑暗中瞧不清楚面容,但見兩人白布纏頭,自是鹽枭一夥了。
兩人手中所握鋼刀一閃一閃,走了兩步,便即站住,顯是心懼此人之威,不敢走近。
那人喝道:「烏龜兒子王八蛋,從妓院中一直綴着老子到這裏,卻不上來送死,幹什麼了?」那小孩心道:「是了,他們要查明這人到了何處,好搬救兵來殺他。
」那兩人低聲商議了幾句,轉身便奔,腳程極快。
那人一躍而起,待要追趕,「嗳」的一聲,複又坐倒。
他重傷之餘,已無行動之力。
那小孩心想:「驢車已去,我們兩人無法走遠,這兩人去通風報訊,大隊人馬殺來,那可糟糕。
」突然間放聲大哭,叫道:「啊喲,你怎麼死了?死不得啊,敵人殺來,教我怎麼辦?」二名鹽枭正在狂奔,忽聽得小孩的哭聲,一怔之下,立時轉身,隻聽得他大聲哭叫,不由得又驚又喜。
一人道:「這惡賊死了?」另一人道:「他受傷已重,挨不住了。
這小鬼如此哭法,自然是死了。
」遠遠望去,隻見那人蜷成一團,卧在地下。
先一人道:「就算沒死,也不用怕他。
咱們割了他的腦袋,将這小鬼一并殺了,回去豈不是大功一件?」另一人道:「妙極!」兩人挺着單刀,慢慢走近。
隻聽那小孩兀自在槌胸頓足,哭得死去活來,一面放聲号咷,一面叫道:「老兄,你怎麽忽然死了?待那些販私鹽的追來,教我怎生抵擋?」
那二人大喜,一躍而前。
一人喝道:「惡賊,死得正好!」抓住了那小孩的背心,另一人便舉刀往那人頸中砍去,突然間刀光一閃,一人腦袋飛去,抓住小孩之人自胸至腹,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那人哈哈大笑,撐起身來。
那小孩哭道:「啊喲,這位販私鹽的朋友怎麼沒了腦袋?你兩位老人家去見了閻王,又有誰回去通風報訊?」他說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人笑道:「你這小鬼當真聰明得緊,哭得也真像。
若不是這麼一哭,這兩個王八蛋還真不會過來。
」那小孩笑道:「要裝假哭,還不容易?我媽媽要打我時,鞭子還沒上身,我已哭得死去活來,他下鞭時自然不會重了。
」
那人道:「你母親為何打你?」那小孩道:「那不一定,有時是我偷了她的錢,有時為了我作弄院中的闵婆、尤叔。
」那人心想:「院子中的闵婆、尤叔,多半是老鸨、龜奴之流。
這小孩如此精靈古怪,連兩名老於江湖的青幫鹽枭也着了他的道兒,旁人還不給他作弄得不樂亦樂乎?他歎了一口氣,道:「這兩個探子若是不殺,可當真有些兒不妙。
喂,剛才稱假哭時,怎地你不叫我老爺、大叔,卻叫我老兄?」那小孩道:「你是我朋友,自然叫你老兄。
你是他媽的什麽老爺?你若是要我叫你老爺,鬼來睬你?」
那人又是哈哈大笑,說道:「很你!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那小孩道:「你問我尊姓大名嗎?我叫小寶。
」那人笑道:「你大名叫小寶,那麼尊姓呢?」那小孩眉頭一皺,道:「我…我尊姓韋。
」原來這小孩生於妓院之中,母親叫做韋春花,父親是誰,連他母親也不知道,人人一向都叫他小寶,也從來無人問他姓氏。
此刻那人忽然間問起,他就将母親的姓搬了出來。
這韋小寶生於妓院,長於妓院,從沒讀過書,雖也胡亂識得幾個字,卻是全仗聰明機警,東聽西問得來。
他自稱「尊姓大名」,倒不是說笑,隻是聽說書的常常提到「尊姓大名」四字,不知乃是向别人說話時的尊敬稱呼,用在自己身上,可不合式。
他跟着問道:「那你尊姓大名叫作什麽?」那人微微一笑,說道:「你既當我是朋友,我便不能瞞你。
在下姓茅,是茅草之茅,不是毛蟲之蟲,名字叫十八。
茅十八便是我了。
」
韋小寶啊的一聲,跳了起來,說道:「我聽人說過的,官………官府不是捉拿你嗎?說你是什麼江洋大盜。
」茅十八嘿的一聲,道:「不錯,你怕不怕我?」韋小寶笑道;「怕什麽?我又沒金銀财寶,你要搶錢,也下會搶我的。
江洋大盜又打什麼緊?水浒傳上林沖、武松那些英雄好漢,也都是大強盜。
」茅十八甚是高興,說道:「你拿我和林沖、武松那些大英雄相比,那可好得很。
官府要捉拿我,你是聽誰說的?」韋小寶道:「揚城州裏貼滿了榜文,說是捉拿江洋大盜茅十八,又是甚麽格殺不論,隻要有人殺了你,賞銀五千兩。
若是有人通風報信,因而捉到你的,賞銀三千兩。
昨天我還在茶館聽大家談論,說道你這樣大的本事,要捉住你,殺了你,那是不用想了,最好是知道你的下落,向官府通風報信,領這三千両銀子的重賞,倒是一注橫财。
」茅十八側頭看着他,嘿的一聲。
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