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負上了這個惡名也很值得。
我心中很感激他的情意。
他是大漢奸也奸,是大忠臣也好,總之他是對我一片真情,為了我甚麽都不顧了。
誰也沒有這樣做過。
「那時候我想,從今以後,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甚麽一品夫人、二品夫人,我也不希罕,隻盼再也不必在許多男人手裏轉來轉去。
可是………可是………在昆明住了幾年,他封了親王,親王就得有福晉。
他的弟弟吳三枚來跟我說,王爺為了福晉的事,心下是很煩惱。
按理說,應當讓我當福晉,隻是我的出身天下皆知,倘若把我的名字報上去求皇上诰封,未免亵凟了朝廷。
我自然明白,他做了親王,覺得我是妓女出身的下賤女子,配不上受皇帝的诰封。
我不願讓他因我為難,不等吳三枚的話說完,就說這事好辦,請王爺另選名門淑女作福晉,以免污了他的名頭。
他來向我道歉,說這件事很對不起我。
「哼,做不做福晉,那有甚麽大不了?不過我終究明白,他對我的情意,也不過是這樣罷了。
我從王府裏搬了出來,因為王爺要正式婚配,要立福晉。
就在那時候,忽然李自成出現在面前。
「我吓了一跳,見到他已做了和尚。
我隻道他早已死了,也曾傷心了好幾天,那想到他居然還活着。
李自成說他改穿僧裝,隻是掩人耳目,同時也不願薙頭,穿鞑子的服色。
他說他這幾年來天天想念我,在昆明已住了三年多,總想等機會見我一面,一直等到今天。
唉,他對我的真情,比吳三桂要深得多吧?他天天晚上來陪我,直到我懷了孕,有了這女娃娃。
我不能再見他了,須得立刻搬回王府去。
我跟王爺說,我想念他得很,要陪伴着他。
王爺對那個福晉從來就沒真的喜歡過,他高高興興的接了我回去。
那女娃娃生了下來,也不知他有沒有疑心。
「這女孩兒相貌跟我很像,在兩歲多那一年,半夜裏忽然不見了。
我雖然舍不得,但想一定是李自成派了手下人來盜去了。
這是他的孩子,他要,那也好,他一個人凄然寂寞,有個孩子陪在身邊,也免得這麼孤苦伶仃。
那知道………那知道全不是這庭一回事………」
突然之間,一點水滴濺到了她手背之上,提手一看,卻是一滴血。
她吃了一驚,看相鬥的兩人時,隻見吳王桂滿臉鮮血,兀自舞矛惡鬥,這一滴血,自然是他臉上濺出來的了。
房外的官兵在大聲呐喊,有人在向李自成和九難威吓,但生怕傷了王爺,誰也不敢進來助戰。
吳三桂氣喘得很,眼光中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蓦地裏矛頭一偏,一矛向陳圓圓當胸刺來。
陳圓圓「啊」的一聲驚呼,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要殺我!」當的一聲,道一矛給李自成架開了。
吳三桂似乎是發了瘋,長矛急刺,一矛矛都是向陳圓圓。
李自成大聲喝罵,拚命擋架。
韋小寶躲在師父身後,大感奇怪:「他為甚麼不殺和尚,卻去刺殺老婆。
」随即明白:「啊,是了,他惱怒老婆偷和尚,要殺了她出氣。
」九難卻早看出了吳三桂的真意:「這惡奸猾之至,他鬥不過李自成,便行此毒計。
」果然李自成為了救援陳圓圓,心慌意亂之下,杖法中立顯破綻。
吳三桂忽地矛頭一偏,噗的一聲,刺在李自成肩頭。
李自成右手無力,禅杖脫手。
吳三桂乘勢而上,矛尖指住了他胸口,獰笑道:「逆賊,還不跪下投降?」
李自成道:「是,是。
」雙膝緩緩屈下跪倒。
韋小寶心道:「我道李自成有甚麽了不起,卻也是個貪生………」念頭甫轉,李自成忽地一個打滾,避開了矛尖,跟着搶起地下禅杖,一杖橫掃,吳三桂小腿早着。
李自成躍起身來,一杖又擊中了吳三桂肩頭,第三杖又往他頭頂擊落。
要知情勢不利之時,詐降以求喘息,俟機再舉,原是李自成生平最擅長的策略。
當年他舉兵造反,崇祯七年七月間被困於陝西興安縣車箱峽絕地,官軍四面圍困,無路可出,兵無糧,馬無草,轉眼便要全軍覆沒,李自成當即詐降,收編為官軍,待得一出棧道,立即又反。
此時向吳三桂屈膝假降,隻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九難心想:「這二人一般的狡猾兇險,難怪大明江山會喪在他二人手裏。
」眼見李自成第三杖擊落,吳三桂便要腦漿進裂。
陳圓圓忽縱身撲在吳三桂身上,叫道:「你先殺了我!」
李自成一驚,這一杖擊落勢道淩厲,他右肩受傷,無力收轉,當即左手向右一推,砰的一聲大響,一杖擊在牆上,叫道:「圓圓,你幹甚麽?」陳圓圓道:「我跟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當□□□(頂峰按:此處缺字,1303。
修訂本為:年他………他曾真心對我好過。
我不能讓他為我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