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韋小寶的話倒也不假,自己的寶貝兒子活了三十幾歲,果然仍是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
衆人商議良久,有的主張假手康熙,先除了吳三桂,再圖複國;有的以為吳三桂雖然奸惡終究是漢人,應當助他趕走鞑子,恢複了漢人江山,再去除他。
議論紛紛,難有定論。
說到後來,衆人都望着陳近南,人人知他足智多媒,必有商見。
陳近南道:「咱們以天下為重。
倘若此刻殺了康熙,吳三桂聲勢固然大振,但是台灣鄭王爺也可渡海西征,進兵閩浙,直攻江蘇。
如此東西夾擊,鞑子非垮不可。
那時吳三桂若是跋扈,自己想做皇帝,鄭王爺的兵力,再加上沐王府、天地會和各路英雄,也可制得這奸賊。
」蘇岡冷冷的道:「陳總舵主這話,是不是在為台灣鄭王爺打算呢?」
陳近南凜然道:「鄭王爺忠義之名,著於天下,蘇兄難道信不過嗎?」蘇岡道:「陳總舵主忠勇俠義,人人欽服,。
可是鄭王爺身邊,奸詐卑鄙的小人可也着實不少。
」韋小寶忍耐不住,說道:「這話倒也不錯。
好此那『一劍無血』馮錫範,還有鄭王爺的兒子,都不是好人。
」陳近南聽他并不附和自己,徹感詫異,但想他的話也非虛假,不禁歎了口氣。
歸二娘道:「趕走鞑子,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至於誰來做皇帝,咱們可管不着,反清是一定要反的,複不複明,不妨慢慢商量。
大明的崇祯皇帝,就不是甚麽好東西。
」陳近南和沐王府群豪向來忠於朱明,一聽所言,都是臉上變色。
沐劍聲道:「咱們若不擁朱氏子孫複位,難道還是擁吳三桂這大奸賊不成?」
歸锺突然說道:「吳三桂這人很好啊,他送了我一張白老虎皮做袍子,你們可瞧見過沒有?」說着翻開皮袍下襟,露出白虎皮來,大是洋洋得意。
歸辛樹斥道:「小孩子家,别在這裏胡說八道。
」蘇岡冷笑道:「在歸少爺眼中,一件皮袍子可此咱們漢人的江山更加要緊了。
」歸二娘怒道:「孩子,把皮袍子脫下來!」歸锺愕然道:「為甚麽?」歸辛樹一聲不響,一伸手,從兒子腰間拔出長劍,但是白光閃動,嗤嗤聲響,歸辛樹手中長劍的劍尖在兒子身前、身後、肩頭,手臂不住掠過。
衆人大吃一驚,都從椅中跳起身來,隻道歸辛樹已将兒子殺死,卻見歸锺所穿的那件皮袍已裂成十七八塊,落在身周,露出一身絲棉短襖褲。
歸辛樹這數劍出手準極,割裂皮袍,卻沒在短襖褲上副[劃]出一條劍痕。
群雄待得看清楚時,盡皆喝采。
歸锺吓得呆了,連聲咳嗽,道:「爹,咳咳………咳咳………爹………咳咳………」歸辛樹一揮手,長劍入鞘,跟着解下自己身上棉袍,披在兒子身上,說道:「穿上了!」歸二娘拾起地下的白虎皮碎塊,投入燒得正旺的火爐之中,登時火光大盛,一陣焦臭,白虎皮漸漸燒成灰燼。
韋小寶道:「可惜,可惜。
」歸辛樹道:「走罷!」向廳門走去。
陳近南道:「歸二俠去諜幹大事,我們謹供驅策。
」歸辛樹道:「不敢當!不用了!」說着走向廳門。
韋小寶知道他立時便要動手,已來不及去告知皇帝,心想須得使個緩兵之計,阻他一阻,大聲道:「皇宮裏的屋子沒一萬間,也有五千間,你可知鞑子皇帝住在那裹?」
歸辛樹一怔,覺得此言甚是有理,禁宮之中千門萬戶,卻到那裏找皇帝去?回頭問道:「你知道嗎?」韋小寶搖頭道:「我也不知。
鞑子皇帝怕人行刺,晚晚換地方睡。
有時睡在慈甯宮,有時睡在景陽宮,有時又在長春宮、鹹福宮、延禧宮睡,說不定又睡在麗景軒、雨花閣、毓慶宮。
」他一口氣說了七八個宮閣的名字,歸辛樹隻聽得皺起了眉頭。
韋小寶又道:「就算是皇帝貼身的太監、侍衛,也不知他今晚睡在甚麼地方。
」歸辛樹道:「依你說來,怎樣才能找到皇帝?」
韋小寶搖頭道:「皇帝上朝,文武百官就見到了。
待他一進大内,隻有他來找你,旁人永遠找他不到的。
」其實情形并非如此,康熙也不經常掉換寝處,但歸辛樹夫婦是草莽布衣,怎知道皇宮内院的規矩?聽了韋小寶一番胡謅,心想皇帝嚴防刺客,原該如此,不由得大為躊躇。
韋小寶見歸辛樹臉有難色,甚是得意,說道:「歸二爺,你可知鞑子皇帝有多少妃子?」歸辛樹哼的一聲,瞪目不語。
韋小寶道:「說書人說皇帝有三宮六院,後宮三千人。
鞑子皇帝的老婆沒這麽多,三千個是沒有,一千五六百個是有的。
他夜夜做新郎,今天在第八百五十一個妃子那裏睡,明天搬到了第一千零三十四個妃子那裏睡。
你要到皇宮裏去找他,那可難得緊。
就算是皇帝的妃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