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街西首許多店鋪的窗戶之中,一處處透了燈光出來,再過一會,東首許多店鋪的窗中也有燈光透出。
大街上燈火處處,便是沒半點聲息。
定靜師太一擡頭,見到天邊一鈎新月,心下默禱:“菩薩保佑,讓我恒山派諸弟子此次得能全身而退。
弟子定靜若能複歸恒山,從此青燈禮佛,再也不動刀劍了。
”定靜昔年叱咤江湖,着實幹下了不少轟轟烈烈的事迹,但昨晚仙霞嶺上這一戰,局面之兇險,此刻思之猶有餘悸,所擔心的是率領着這許多弟子,倘若是她孤身一人,便面臨可怖十倍的情境,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心下又再默禱:“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若是我恒山諸人此番非有損折不可,隻讓弟子定靜一人身當此災,諸般殺孽報應,隻由弟子一人承當。
”
便在此時,忽聽得東北角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大叫:“救命,救命哪!”萬籁俱寂之中,這尖銳的聲音特别淩厲。
定靜師太微微一驚,聽這聲音,并非本派弟子,凝目向東北角望去,并未見到什麼動靜,随見儀清等七名弟子向東北角上奔去,自是前去察看。
過了良久,不見儀清等回報。
儀和道:“師伯,弟子和六位師妹過去瞧瞧。
”定靜點了點頭,儀和率領六人,向東北角上奔卻。
黑夜中劍光閃爍,不多時便即隐沒。
隔了好一會,忽然那女子聲音又尖叫起來:“殺了人哪,救命救命。
”恒山派群徒面面相觑,不知那麼出了甚麼事,何以儀清、儀和兩批人過去這多時,始終未來回報,若說遇上了敵人,卻又不聞打鬥之聲。
但聽那女子一聲聲的高叫“救命”,恒山派群徒均具俠義心腸,大家瞧着定靜師太,候她發令派人再去施救。
定靜師太道:“于嫂,你老成持重,帶領六名師妹前去,不論甚麼事,即刻派人回報。
”那于嫂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原是恒山白雲庵中服侍定閑師太的傭婦。
後來定閑師太見她忠心能幹,收為弟子,此次随同定靜師太出來,卻是第一次闖蕩江湖。
于嫂躬身答應,帶六名姊妹,向東北方而去。
可是說也奇怪,這七個人去後,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有去無回。
定靜師太内心越來越驚,猜想敵人布下了陷阱,誘得這廿一名弟子前去,一一擒住,又等片刻,仍無半點動靜,那高呼“救命”之聲卻也不再響了。
定靜師太道:“儀質儀真,你們十四個人留在這裡,照料受傷的師姊、師妹,不論見何古怪,總是不可離開客店,以免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儀質、儀真二人躬身答應。
定靜師太道:“餘人都跟着我來。
”
這時跟在她身畔的,隻是鄭萼、儀琳、秦絹三名年輕弟子,她抽出長劍,當先向東北角奔去。
東北角上一排房屋,黑沉沉地既無燈火,亦無聲息,定靜師太厲聲喝道:“魔教妖人,有種的便出來決個死戰,在這裡裝神弄鬼,是甚麼英雄好漢?”她頓了片刻,屋中無人回答。
她飛起一腿,向身畔一座房屋的大門上踢去。
喀喇一聲,門闩斷截,大門向内彈開,屋内黑沉沉地,也不知有人沒人。
定靜師太不敢貿然闖進,叫道:“儀和、儀清、于嫂,你們聽到我聲音麼?”她叫聲遠遠傳了開去,過了片刻,遠處傳來一些輕微的回聲,回聲既歇,便又是一片靜寂。
定靜師太回頭道:“你們三人緊緊跟随着我,不可離開。
”提劍繞着這一排房屋奔行一周。
沒瞧見絲毫異狀,左足一登,縱身上屋,凝目四望,其時微風不起,樹梢俱定,冷月清光鋪在瓦面之上,這情景便如昔日在恒山白雲庵中,午夜出來步月時所見一般,隻是在恒山是一片甯靜,此刻卻是蘊藏着莫大的詭秘和殺氣。
定靜師太空有一身武功,敵人始終沒有露面,當真是束手無策,她又是焦躁,又是後悔:“早知魔教妖人鬼計多端,可不該派她們分批過來——”突然間心中一凜,左手一拍,縱下屋來,展開輕功,急馳回到南安客店,叫道:“儀質、儀真,見到什麼沒有?”可是客店之中,竟然無人答應。
她疾沖進内,店内已無一人,原來睡在榻上養傷的幾名弟子也都已不知去向。
這一下定靜師太修養再好,卻也無法鎮定了,眼前劍尖在燭光下不住躍動,閃出一絲絲青光,知道自己握着長劍的手已忍不住顫抖。
臨敵驚惶,乃是學武之人的大忌,定靜師太内功武術,俱臻上乘,原不該忽現此象,倘若十名高手團團将她圍住,自知絕無生路,她手指頭也不會有一根抖動,但恒山派數十名女弟子突然之間無聲無息的就此失蹤,使如中了敵人妖術一般,她但覺唇幹舌燥,一霎那間,全身筋骨俱軟,竟爾無法移動。
但這等癱軟之狀隻是頃刻間的事,她吸了一口氣,在丹田中一加運動,立即精神大振,在客店各處房舍庭院中迅速轉了一圈,再回到前庭時,隻見一株桂花樹下有一隻鞋子。
拾起一看,見是一隻青布女履,正是本派中人所穿,布鞋尚有微溫,顯是本派弟子被擄時所遺,所奇者相隔不遠,卻聽不到絲毫呼喚吆喝之聲。
她定了定神,叫道:“萼兒,絹兒,你們來瞧瞧,這是那個師姊的鞋子。
”可是黑夜之中,隻聽到自己的叫聲,鄭萼、秦絹和儀琳三人均無應聲。
定靜師太暗叫:“不好!”急沖出門,叫道:“萼兒、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