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的字句,詩興忽起,命店小二取來筆硯,在壁上題詩一首:“金笛縱橫一去來,秋風愁緒不能排,人言九轉腸應斷,我已為君轉十回。
”下面寫了“魚題”兩字。
酒入愁腸,更增郁悶,吟哦了一會,正要會帳下樓,忽聽樓梯響,上來了兩人,餘魚同眼尖,見當先一人似乎那裡見過,忙把頭轉開,才一回頭,猛然想起,那是在鐵膽莊交過手的官差。
幸喜那人和同伴談得起勁,沒見到餘漁同。
他們上得樓來,四下一望,揀了靠窗一個座坐下,正在餘漁同桌子旁邊。
餘魚同十分機伶,伏在桌上,假裝醉酒。
店小二來叫他,隻是不應。
那兩人先談了一些不關緊要事,隻聽見一個人道:“瑞大哥,你們這番拿到這點子,真是奇功一件,皇上不知會賞什麼給你。
”那姓瑞的道:“賞什麼我也不想了,隻求太太平平把點子送到杭州,也就罷了。
我們八個侍衛一齊出京,隻剩下我一個人回去。
肅州這一戰,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到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汗毛凜凜。
”另一人道:“現在你們張大人在一起,決失不了手。
”那姓瑞的道:“話是不錯,不過這一來,功勞都是禦林軍的了,我們禦前侍衛還有什麼面子?老朱,這點子幹麼不送北京,送到杭州去做什麼啊?”那姓朱的低聲道:“我姊姊是劉大學士府裡的人,那你是知道的了。
我聽她傳出消息來說,皇上就要到江南去。
把點子送到杭州,大概皇上親自要審。
”那姓瑞的唔了一聲,喝了一口酒,說道:“你們六個人巴巴從京裡趕來,就為了下這道聖旨?”那姓朱的道:“還做你們幫手啊?江南紅花會的勢力大,我們不可不特别小心。
”
餘魚同聽到這裡,心中暗叫慚愧,如果不是碰巧聽見,那麼他們把文四哥偷偷改道送到江南,大夥卻撲北京去救,豈非誤了大事?這時又聽那姓朱的侍衛道:“瑞大哥,這點子到底犯了什麼事,皇上要親自禦審?”那姓瑞的道:“這個我們怎麼知道?上頭交待下來,要是抓不到他,我們回去全是革職查辦的處分,腦袋保得牢保不牢,還得走着瞧呢。
嘿!你道禦前侍衛這碗飯是好吃的嗎?”那姓朱的笑道:“現在瑞大哥立了大功,我來敬你三杯。
”兩人歡呼飲酒,後來談呀談的就談到女人身上了,什麼北方女人腳小,江南女人皮色白膩。
酒醉飯飽之後,那姓瑞的會了鈔下樓,看見餘魚同伏在桌上,笑罵道:“讀書人有屁用,三杯落肚,就醉貓般爬不起來。
”餘魚同等他們下樓之後,忙擲了一兩銀子在桌上,就跟下樓去,遠遠在人叢中盯着那兩人,隻見他們一迳進了涼州府台衙門,半天不見出來,餘漁同料定他們就在府衙之中,回到店房,閉目靜養,到得三更時分,換了夜行衣靠,手持金笛,悄悄跳出窗去,徑奔府衙。
他繞到府衙後院,越進牆去,隻見四下黑沉沉的,東廂廳的窗中卻出光亮來,他蹑足走近,附耳一聽,廳中有人說話的聲音,于是用右手食指沾了一點唾沫,輕輕在窗紙上濕了一個洞,往裡一張,不由得吃了一驚。
原來廳裡坐滿了人,張召重坐在居中,兩旁都是侍衛和公差,一個人反背站着,正在破口大罵,聽聲音正是文泰來。
餘魚同知道裡面都是江湖好手,不敢再看,伏下身子凝神靜聽,隻聽見文泰來罵道:“你們這批給鞑子做走狗的奴才,文大爺落在你們手中,自有人給我報仇。
瞧你們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有什麼下場。
”又聽見一個人陰森森的道:“好,你罵的痛快!你是奔雷手,我的手掌沒有你厲害,但今日教你嘗嘗吃我一掌的滋味。
”
餘魚同一聽不好,心想:“四哥怕要受辱。
他是四嫂最敬最愛之人,豈能受宵小之侮?”忙在破孔中一張,隻見一個身材瘦長、穿一身青布長袍的中年男子舉起了手,正走到文泰來身邊去。
文泰來雙手被捆,動彈不得,怒得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那人正待手掌下落,餘魚同金笛刺破窗紙,一吐氣,金笛中一枝短劍筆直飛去,正插在那人左眼之中。
那人非别,乃辰州言家拳掌門人言伯幹是也。
言伯幹眼眶中箭,痛得倒在地下,廳中一陣大亂,餘魚同一箭又射在一名侍衛的右頰之上,跟着一擡腿,踢開廳門,直竄進去,喝道:“鷹爪子别動,紅花會救人來啦!”一笛把站在文泰來身旁的官差點中了軟麻穴,從綁腿上拔出匕首,把文泰來手腳上繩索割斷。
張召重久經大敵,并不慌亂,也不理會文泰來和餘漁同,拔劍在廳門一站,内阻逃犯,外撲援兵。
文泰來手一脫綁,精神大振,這時一名禦前侍衛正和身撲上,文泰來身體一側,反背一掌,打在他右脅之下,“喀喇”一聲,打斷了兩根肋骨。
其餘的侍衛見他身手如此厲害,一時都不敢走攏來。
餘魚同道:“四哥,快沖出來!”文泰來道:“大夥都來了嗎?”餘魚同道:“他們還沒到,就是小弟一人。
”文泰來一點頭,他右臂和腿上傷勢仍很厲害,行走不便,右臂靠在餘魚同身上,并肩向廳門走去。
四五名侍衛一湧而上,餘魚同手揮金笛擋住。
兩人走到廳口,張召重走上一步,喝道:“給我留下。
”單劍向文泰來小腹上刺來。
文泰來腳下不便,退避不及,以攻為守,左手食中兩指疾如流星,直取張召重雙眼。
張召重回劍一擋,不由得贊了一聲:“好!”兩人身手奇快,轉瞬拆了七八招。
文泰來隻有一隻左手,下盤又如釘住般趨退不靈,再拆數招,被張召重在肩頭上一推,立腳不穩,坐倒在地。
餘魚同邊打邊想:“我活着今後一輩子也隻是痛苦,今日舍了這條命把四哥救出去,借這鷹爪之手了結自己殘生,也好讓四嫂知道,我餘魚同并非無義小人。
我以一死報她,死也不枉。
”胸中計算已定,正見文泰來被張召重推倒,反身一笛向張召重打去。
文泰來緩得一緩,掙紮着爬了起來,回身大喝一聲,那些侍衛和官差一呆,不由得退了數步,餘魚同道:“四哥,快出去。
”一面金笛飛舞,完全不招不架,盡向對方要害攻去。
張召重一時倒被他這種拚死打法逼得退出數步。
文泰來見露出空隙,閃身出了廳門。
衆侍衛都大聲叫起來。
餘魚同擋在廳門,身上已連中張召重兩劍,仍舊絲毫不加防守,一味是進手招數。
張召重喝道:“你不要命麼?這種打法是誰教你的?”餘魚同凄然笑道:“你打死我最好。
”數招之後,右臂又中一劍,他笛交左手,絲毫不退。
這時衆侍衛紛紛趕出來,餘魚同向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