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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霍霍青霜萬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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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洛坐在床上,群雄或坐或站,圍在四周,大家都感情形有點特異,可是誰也不說話。

    無塵終於第一個忍耐不住,說道:“那毛賊明明躲在十四弟被窩裡,那究竟是甚麼人?十四弟幹麼要庇護他?”群雄七張八嘴的議論起來。

    有的說餘魚同近來行動是很古怪,教人捉摸不透,有的說他怎麼躲在李可秀将軍署裡,混了這麼許多時候,常氏雙俠又提到他救獲李可秀的事。

    談了一會,章進叫道:“咱們大夥兒去問個清楚。

    我不是疑心十四弟對大家不起,他當然是血性男子。

    但既然是異姓骨肉,生死之交,他幹麼要瞞咱們?”群雄轟然稱是。

    徐天宏道:“十四弟或者有甚麼難言之隐,當面問他怕不肯說,要心硯假意送點心,去察看一下怎樣?”蔣四根道:“七哥這法子不錯。

    ”周仲英嘴唇動了一下想說話,但又忍住,眼晴着望陳家洛,瞧他是甚麼主張。

     陳家洛道:“今天闖進宅子來的那人躲在十四弟房裡,那是大家都瞧見的了。

    咱們義結金蘭,講究的是義氣兩字。

    十四弟和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這次又拚了性命相救四哥,咱們對他決無半點疑心,他既這樣做,總有他的道理。

    我剛才請陸老前輩在房外照顧,隻是防那人反而傷害於他。

    隻要他平安無事,我想其馀的事不必查究,不要傷了咱們的義氣。

    ”周仲英叫道:“陳總舵主的話對極。

    ”陳家洛道:“将來他要是肯說,自然自己會說,否則大家也不必提起。

    少年人逞強好勝,或者有甚麼風流韻事,總是免不了的,隻要他不犯會規,十二哥自然不會找他算賬。

    大家請安睡吧。

    明天要上路呢。

    ”陳家洛這番話群雄聽了都十分心服。

    徐天宏暗暗慚愧,心想:“講到胸襟氣度,總舵主确是比我高得多。

    ”駱冰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們新夫婦還在這裡幹麼呀?”衆人都大笑起來。

     且說餘魚同待群雄一走,忽地坐起,站在桌旁,等衆人衆人腳步聲完全消失,亮火折子點了蠟燭,低聲道:“你來幹麼?”床上那人揭開棉被,跳下床來,坐在床沿之上,低頭不語,胸口起伏,淚珠瑩然,正是李可秀将軍的女兒、陸菲青的女徒弟李沅芷。

    隻見她一身黑衣,更襯得肌膚勝雪,一雙手白玉一般,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背。

     餘魚同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道:“你對我一片真心,我又不是蠢牛木馬,那裡會不知道?隻是你是将軍的千金小姐,我是江湖上亡命之徒,我那裡敢害了你的終身?”李沅芷哭道:“你這麼忽然一走就算了嗎?”餘魚同道:“我也知道對你不起。

    但我是苦命之人,我心已如槁木死灰……你,你還是回去吧。

    ” 李沅芷道:“你為了救朋友,和我爹爹作對,那我并不怪你,你是為了義氣。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像你這樣文武雙全,幹麼不好好做事,圖一個功名富貴?偏偏要在江湖上厮混,這多麼沒出息,隻要你向好,我爹爹……”餘魚同怒道:“你是官家小姐,我本來配你不上,我們紅花會行俠仗義,救貧救苦,個個是鐵铮铮的漢子,那裡肯做滿清人的走狗?”李沅芷知道說錯了話,漲紅了臉,過了一會道:“人各有志,我當然不來勉強你。

    隻要你愛這樣,我也會覺得好的。

    我答應聽你,以後我決不再去幫爹爹,我想師父也會說好。

    ”她最後兩句話說得聲音響了一點,大概窗外的陸菲青也聽見了。

    餘魚同坐在桌邊,隻是不語。

    李沅芷低聲道:“你說我官家小姐不好,那我就不做小姐。

    你說你紅花會好,那我也……我也跟着你們。

    ”她這幾句話用了極大力氣才說出來,說到最後,又羞又急,哭了出來。

     餘魚同柔聲道:“我當初身受重傷,如果不是得你救援,千山萬水的把我送到杭州你府下調養,我這條性命早就沒啦,按理說,我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

    隻是……唉,你的恩德我隻好來生圖報了。

    ”李沅芷霍地站起,說道:“你是不是有了又美貌又賢慧的心上人?所以這樣把我瞧得一錢不值。

    ” 在餘魚同,那确是“除卻巫山不是雲”,他始終對駱冰一往情深。

    李沅芷人品相貌并不在駱冰之下,然而他既情有獨鐘,對李沅芷自是冷冰冰的不假辭色。

    李沅芷自從在塞外野店中見餘魚同吹笛卻敵之後,柔情款款,都萦繞在這位金笛秀才身上,加之事有湊巧,在黃河渡口夜戰中兩人又相遇在一起。

    她一路殷勤照護,其細心熨貼,竟和昔日那種調皮刁鑽大不相同。

    到了杭州之後,她父親對餘魚同也是青眼有加,芳心更慰,豈知将軍署一戰,這個心上人竟随紅花會群雄飄然引去。

    這一來李沅芷大失常态,整天騎了馬日夜在城裡城外亂闖,李可秀知道女兒心事,也不加管束,讓她自行騎馬散心。

    這天她在西城馳馬,剛巧遇到駱冰從巡撫衙門盜了玉瓶回去。

    李沅芷曾和駱冰數次會面,知道她是紅花會中的重要人物,於是一路跟随,直跟到了天目山來。

    李沅芷十分機伶,駱冰又心情愉快,絲毫沒有提防,居然沒發覺後面有人偷偷跟蹤。

     當晚李沅芷蹤迹數次被紅花會群雄發現,但終於僥幸躲過。

    夜深中她想探尋餘魚同的住處,剖白自己心事,竟闖到了徐天宏和周绮的新房來。

    心硯和章進等奉陳家洛之命在四下巡查,一交手,李沅芷左肩給常赫志打了一掌,痛心骨髓。

     她忍痛在暗中一躲,聲東擊西的丢了幾塊石子,直闖到後院來,在庭中劈面遇到陸菲青,被他一把拉住。

    李沅芷驚叫:“師父!”陸菲青怒道:“你來幹甚麼?”李沅芷道:“我找餘師哥有話說。

    ”陸菲青向右邊的廂房一指,李沅芷拍門,叫了幾聲“餘師哥。

    ”衆人在四下巡查時,餘魚同早已醒來,手持金笛,斜倚在床邊防敵人襲擊,忽然聽得李沅芷的聲音,大吃一驚,忙拔去門闩,李沅芷沖了進去。

    餘魚同心想:黑暗之中,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十分不妥,於是亮火折點燃蠟燭,剛想詢問,群雄已查問過來。

    他身上有傷,行動不便,於是用笛中短箭打滅燭火,與李沅芷兩人屏息站着不動,後來聽見徐天宏拍門,李沅芷低聲道:“餘師哥,你救我。

    ”餘魚同無法可想,隻得讓她躲在被窩之中。

    這時聽她質問是否另有心上人,覺得應承也不是,不承也不是,很是為難。

     李沅芷道:“你對她這樣傾心,那她一定是勝我十倍了,你帶我見見成不成?”餘魚同被她纏得無法回答,忽地拉下臉上蒙着的手帕,說道:“我已變成這樣一個醜八怪,你看看清楚吧!”李沅芷蓦地裡見餘魚同的臉凹凹凸凸,盡是焦黃的瘡疤,在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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