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弟,你說得真對,咱們後會有期。
”說着各挺兵刃,出廟而去。
無忌心想:“他們此去是殺鞑子,若不是帶着這個小妹子,我也跟他們一起去了。
他們隻有七個人,倘是寡不敵衆,張員外家中的鞑子和莊丁定前來追殺,這廟中是不能住了。
”于是挽了一籃牛肉,和楊不悔出廟而去。
黑暗中行了五六裡,猛見北方火光沖天而起,火勢甚烈,知是朱元璋、徐達等人得手,已燒了張員外的莊子,心中甚喜。
當晚兩人在山野間睡了半夜,次晨又向西行。
沿途風霜饑寒之苦,那也是說之不盡,幸好楊不悔的父母都是武學名家,在娘胎裡時體質便極壯健,因此一個小小女孩長途跋涉,居然沒有生病,便有輕微風寒,無忌采些草藥,随手便給她治好了。
但兩個小孩,每日行行歇歇,最多也不過走上二十裡地,行了十五六天,方到河南省境。
那河南境内,和安徽也是無多分别,處處饑荒,遍地都是餓死的死屍。
張無忌做了一副弓箭,仗着學過武藝,或射飛禽,或殺走獸,飽一天餓一天的,和楊不悔慢慢西行。
幸好途中沒遇到蒙古官兵,也沒逢到江湖人物,至于尋常無賴奸徒,想打這兩個孩子的主意,卻那裡是無忌的對手?有一日他跟途中遇到的一個老人閑談,問起昆侖山坐忘峰的所在,這老人雙目圓睜,驚得呆了,說道:“小兄弟,昆侖山距此何止十萬八千裡,聽說當年隻有唐僧取經,這才去過。
你們兩個娃娃,不是發瘋了麼?你家裡在那裡,快快回家去吧!”
張無忌一聽之下,不禁氣沮,暗想:“昆侖山這麼遠,那是去不成的啦,隻好到武當山見太師父再說。
”但轉念又想:“我受人重托,雖然路途艱險,怎能中途退縮?我壽命無多,倘若不在身死之前将不悔妹妹送到,多耽擱一天,便是對不起紀姑姑。
”也不再跟那老人多說,拉着楊不悔的手便行。
如此又行了二十餘天,兩個孩子早是全身衣衫破爛,面目憔悴,那也罷了,無忌最為煩惱的,卻是楊不悔時時吵着要媽媽,找不到媽媽,往往便哭泣半天。
張無忌多方譬喻開導,說這一路西去,便是去尋她媽媽,又說個故事,扮個鬼臉,逗她破涕為笑。
這一日過了駐馬河,其時已是秋末冬初,朔風吹來,兩個孩子衣衫單薄,都是禁不住發抖。
無忌除下自己一件破爛的外衫,給楊不悔穿上。
楊不悔道:“無忌哥,你自己也冷,卻把衣服給我穿。
”這個小女孩鬥然間說起大人話來,無忌不由得一怔。
便在此時,忽聽得山坡後傳來一陣兵刃相交的叮當之聲,跟着腳步聲響,一個女子聲音叫道:“惡賊,你中了我的喂毒喪門釘,越是快跑,發作得越快!”無忌急拉楊不悔在道旁草叢中伏下,尚未藏好身子,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飛步奔來,數丈之後,一個手持雙刀的女子追趕而至。
那漢子腳步踉跄,突然間足下一軟,滾倒在地。
那女子追到身前,笑道:“惡賊,終叫你死在姑娘手裡!”那漢子蓦地一躍而起,雙掌齊出,波的一聲,擊中那女子頸下的胸口。
這一招是那漢子的救命絕招,力道奇猛,那女子中掌倒地,手中雙刀遠遠摔了出去。
那漢子不住喘氣,從自己背上拔了一枚喪門釘出來,恨恨的道:“取解藥來。
”那女子道:“你殺了我吧!就是沒解藥。
”那漢子左手以刀尖指住她的咽喉,右手到她衣袋中搜尋,果然不見解藥。
那女子冷笑道:“這次師父派咱們出來捉你,隻給喂毒暗器,不給解藥。
我既落在你手裡,也不想活了,可是你也别想逃生。
”那漢子怒極,提起那枚喂毒喪門釘用力一擲,釘在那女子肩頭,喝道:“叫你自己也嘗嘗喂毒喪門釘的滋味,你昆侖派——”一句話沒說完,背上毒性發作,軟垂倒地。
那女子想掙紮爬起,但胸口所受的掌力太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又再坐倒。
一男一女兩人卧在道旁草地之中,呼吸粗重,不住喘氣。
張無忌自從醫治簡捷、薛公遠而遭反噬之後,對武林中人深具戒心,這時躲在一旁觀看動靜,不敢出來。
過了一會,隻聽那漢子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我蘇習之今日喪命在駐馬店,仍是不知到底如何得罪了你昆侖派,當真是死不瞑目。
詹姑娘,你好心跟我說了罷!”言語之中,已是沒什麼敵意。
那女子姓詹名春,知道師門這喂毒喪門釘毒性的厲害,眼見和他同歸于盡,心中萬念俱灰,幽幽的道:“誰叫你偷看我師父練劍,這路『龍形一筆劍』,若不是他老人家親手傳授,便是本門弟子偷瞧了,也要遭剜目之刑,何況你是外人?”蘇習之“啊”的一聲,說道:“他媽的,該死,該死!”詹春怒道:“你死到臨頭,還在罵我師父?”蘇習之道:“我罵了便怎樣?這不是冤枉麼?我經過白牛山,無意中見到你師父使劍,覺得好奇,便瞧了一會。
難道我又有這等聰明才智,瞧得片刻,便能将這路劍法的精義學去了?若是我真有這麼好的本事,你們幾名昆侖子弟又奈何得了我?詹姑娘,我跟你說,你師父鐵琴先生太過小氣,别說我沒學到這『龍形一劍』的一招半式,就算學會了一些,也是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