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這朱家莊僻處西域的昆侖山中,大姑娘家所用的精緻物事,千裡之内都無買處,和中土相隔萬裡之遙,來回一次,動辄便是兩年三年,若是有人前赴中原,朱九真自要托他購買大批用品了。
兩人走近廳門,隻聽到一陣嗚咽哭泣之聲,不由得都吃了一驚,進廳一看,更是驚詫,隻見朱長齡和一個身裁高瘦的中年漢子都跪在地下,相擁而泣。
那漢子身穿白裝喪服,腰中系了一根草繩。
朱九真走近身去,叫道:“姚二叔!”朱長齡放聲大哭,叫道:“真兒,真兒!咱們的大恩人張五爺,張——張五爺——他——他——已死了!”朱九真驚道:“那——那怎麼會?他——失蹤十年,不是已安然歸來麼?”那身穿喪服的漢子正是千裡追風姚清泉,嗚咽着說道:“咱們住得偏僻,訊息不靈,原來張恩人在四年多以前,便已和夫人一齊自刎身亡。
我還沒有上武當,在途中已聽到消息。
上山後見到宋大俠和俞二俠,才知實情,唉——”
張無忌越聽越驚,到後來更無疑惑,他們所說的大恩人張五爺,自是自己的生父張翠山了,眼見朱長齡和姚清泉哭得悲傷,朱九真也是泫然落淚,忍不住便要撲上前去,吐露自己身份,但轉念一想:“我一直自充是丐幫子弟,這時說明真相,隻怕朱伯伯和真姊反而不信,說我冒充求恩,反而被他們瞧得小了。
”過不多時,隻聽得内院哭聲大作,朱夫人扶着ㄚ鬟走出廳來,連連向姚清泉追問。
姚清泉悲憤之下,也忘了向義嫂見禮,當即述說張翠山自刎身亡的經過。
張無忌雖然強忍,不緻号哭出聲,但淚珠卻已滾滾而下,隻是大廳上人人均在哭泣流淚,誰也沒留心到他。
朱長齡突然手起一掌,喀喇喇一聲響,将面前的一張八仙桌打塌了半邊,說道:“二弟,你明明白白說給我聽,上武當山去逼死恩公恩嫂的,到底是那些人?”姚清泉道:“我一得到訊息,本來早該回來急報大哥,但想須得查明何人的姓名要緊。
原來上武當山逼死恩公的,自少林派三大神僧以下,人數着實不少,小弟暗中到處打聽,這才耽擱了日子。
”
當下姚清泉将少林、崆峒、昆侖、峨嵋各派,海沙、巨鲸、神拳、巫山等等幫會中,凡是曾上武當山去勒逼張翠山的,諸如空聞大師、何太沖、靜玄師太等的名字,都說了出來。
朱長齡慨然道:“二弟,這些人都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咱們本來是一個也惹不起。
可是張五爺對咱們恩重如山,咱們便是粉身碎骨,也得給他報這個仇。
”姚清泉道:“大哥說得是,咱哥兒倆的性命,都是張五爺救的,反正已多活了這十多年,交還給張五爺,也就是了。
小弟最感抱憾的,是沒能見到張五爺的公子,否則也可轉達大哥之意,最好是能請他到這兒來,大夥兒盡其所有,好好的侍奉他一輩子。
”
朱夫人當下絮絮詢問這位張公子的詳情,姚清泉說隻知他受了重傷不知在何處醫治,似乎今年還隻八九歲年紀,大概張三豐張真人要傳以絕世武功,将來可能出任武當派的掌門人。
朱長齡夫婦跪下拜謝天地,慶幸張門有後。
姚清泉道:“大哥叫我帶去的千年人參王、天山雪蓮、玉獅鎮紙、烏金匕首等等這些物事,小弟都在武當山上,請宋大俠轉交給張公子。
”朱長齡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
朱長齡向女兒道:“我家身受大恩,你可跟張兄弟說一說。
”朱九真攜着無忌的手,走到父親書房,指着牆上一幅大中堂給他看。
那中堂右端題着七個字道:“張公翠山恩德圖。
”張無忌見到父親的名諱,已是淚眼糢糊,隻見圖中所繪是一處曠野,一個少年英俊的武士,左手持銀鈎、右手揮鐵筆,正和五個兇悍的敵人惡鬥。
張無忌知道這人便是自己父親了,雖然面貌并不肖似,但依稀可從他眉目之間,看到自己的影子。
地下躺着兩人,一個是朱長齡,另一個便是姚清泉,還有兩人卻已身首異處。
左下角繪着一個青年婦人,滿眼懼色,正是朱夫人,她手中抱着一個女嬰,無忌凝目細看,但見那女嬰嘴角邊有一顆小黑痣,那自是朱九真了。
這幅中堂紙色已變淡黃,為時至少已在十年以上。
朱九真指着圖畫,向無忌解釋。
原來其時朱九真初生不久,朱長齡為了躲避強仇,攜眷西行,但途中還是給對頭追上了。
兩名師弟為敵人所殺,他和姚清泉也被打倒,敵人正要痛下毒手,适逢張翠山路過,行俠仗義,将敵人擊退,救了他一家的性命。
依時日推算,那自是張翠山在赴冰火島之前所為。
朱九真說了這件事後,神色黯然,道:“咱們住得隐僻,張恩公從海外歸來的訊息,直至去年方才得知。
爹爹因為立誓不再踏進中原一步,忙請姚二叔攜帶貴禮物,前赴武當,那知道——”說到這裡,一名書僮進來請她赴靈堂行禮。
朱九真匆匆回房,換了一套最素淨的衣衫,和無忌同到後堂。
隻見後堂已排列了一個靈位,素燭高燒,靈牌上寫着“恩公張大俠諱翠山之靈位”。
朱長齡夫婦及姚清泉跪拜在地,哭泣甚哀。
無忌跟着朱九真一同跪拜。
朱長齡撫着他頭,哽咽道:“小兄弟,很好,很好。
這位張大俠慷慨磊落,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