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換上了,明月則替他挽起一個道髻,片刻之間,一個翩翩公子,變成了眉清目秀的小道僮。
明月道:“你要冒充清風,相貌不像,就說是觀中新收的小道僮,清風跌跛了腿,由你去替他。
那你叫什麼名字?”無忌想了一想,笑道:“清風一吹,樹葉便落,我叫掃葉。
”清風拍手道:“這名字倒好——”三人正說得高興,那道人在房外喝罵:“兩個小家夥,嘻嘻哈哈的搗什麼鬼,半天不見人出來。
”無忌和明月伸了伸舌頭,擡起軟椅,迳往俞岱岩房中。
無忌和明月扶起俞岱岩,放在軟椅之中,隻見俞岱岩臉色極是鄭重,也沒留神擡他的道僮是誰,隻聽他說道:“到後山小院,見祖師爺爺去。
”
清風應道:“是!”轉過身去,擡着軟椅前端,無忌擡了後端,俞岱岩隻瞧見清風的背影,便瞧不見無忌。
空相随在軟椅之側,同到後山,那知客道人不得俞岱岩召喚,便不敢同去。
張三豐閉關靜修的小院在後山竹林深處,修篁森森,綠蔭遍地,除了偶聞鳥語之外,竟是半點聲息也無。
清風和無忌擡着俞岱岩來到小院之前,停下軟椅,俞岱岩正要開聲求見,忽聽得隔門傳出張三豐蒼老的聲音道:“少林派那一位神僧光臨寒居,老道未克遠迎,還請恕罪。
”呀的一聲,竹門推開,張三豐緩步而出。
空相心頭微微一驚:“他怎麼知道來訪的是少林僧人?”但随即想起:“想必那知客道人早已命人前來禀報,張三豐老道故弄玄虛。
”俞岱岩卻知師父近年來武功越來越是博大精深,從空相的腳步聲中,已可測知他的武學門派、修為深淺。
但猜他是空聞、空智,空性少林三大神僧中的一位,卻是猜錯了,想是空相少出寺門,外界均不知少林派中有這樣一位武學高手。
張無忌的内功此時已在空相之上,由實返虛,自真歸樸,不論舉止、眼光、腳步、語聲,處處深藏不露,張三豐反聽不出來。
他見太師父雖然紅光滿面,但白須白發,此之八九年前分手之時,着實已蒼老了幾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忍不住眼淚便要奪眶而出,急忙轉過頭去。
隻聽空相合什說道:“小僧少林空相,參見武當前輩張真人。
”張三豐稽首還禮,道:“不敢,大師不必多禮,請進說話。
”五個人一起進了小院,但見室内闆桌上一把茶壺,二隻茶杯,地下一個蒲團,壁上挂着一柄木劍,此外一無所有。
空相道:“張真人,少林派慘遭千年未遇之浩劫,魔教突施偷襲,本派自方丈空聞師兄以下,或殉寺戰死,或力屈被擒,僅小僧一人拚死逃脫。
魔教大隊人衆,正向武當而來,今日中原武林存亡榮辱?全系于張真人一人之手。
”說着放聲大哭。
饒他張三豐百年修為,猛地裡聽到這個噩耗,也是大吃了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定了定神,才道:“魔教竟然如此猖狂,少林寺中高手如雲,不知如何竟會着了魔教的毒手?”空相道:“空智、空性兩位師兄率同門下弟子,和中原五大派結盟西征,圍攻光明頂,不知如何失手,盡遭擒獲——”張無忌暗暗心驚,尋思:“敵人究竟是誰?怎地這等厲害?”隻聽空相續道:“這日山下報道,遠征人衆大勝而歸,方丈空聞師兄得訊大喜,率同合寺弟子,迎出山門,果見空智、空性兩位師兄帶領西征弟子,回進寺來,另外還押着數百名俘虜。
來人到得大院之中,方丈問起得勝情由,空智師兄唯唯否否,空性師兄忽地叫道:“師兄留神,我等落入人手。
衆俘虜盡是敵人——”方丈驚愕之間,衆俘虜抽出兵刃,突然動手。
本派人衆一來措手不及,二來無一人攜帶兵刃,赤手空拳的禦敵,大院子的前後出路均已被敵人堵死,一場激鬥,終于落了個一敗塗地,空性師兄當場殉難——”說到這裡。
已是泣不成聲。
張三豐心下黯然,說道:“這魔教如此歹毒,行此惡計,又有誰能夠提防?”
隻見空相伸手解下背上的黃布包袱,打開包袱,裡面是一層油布,再打開油布,赫然露出一顆首級,環眼圓睜,臉露憤怒之色,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師。
張三豐、俞岱岩、張無忌都識得空性面目,一見之下,不禁“啊”的一聲,一齊叫了出來。
空相泣道:“我舍命搶得空性師兄的法體,張真人,你說這大仇如何得報?”說着将空性的首級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伏地拜倒。
張三豐凄然躬身,稽首行禮。
張無忌想起光明頂上此武較量之際,這位空性神僧慷慨磊落,豪氣過人,實不愧為堂堂少林派的一代宗師,不意慘遭奸人戕害,落得身首分離,心下甚是難過。
他性情溫和,轉過了頭,不敢多看空性的首級。
張三豐見空相伏地久久不起,哭泣甚哀,便伸手扶他,說道:“空相師兄,少林武當本是一家,此仇非報不可——”他剛說到這個“可”字,隻聽得砰的一聲響,空相雙掌一齊擊在他小腹之上。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張三豐武功之深,雖已到了從心所欲、無不如意的最高境界,但那能料到這位身負血仇、遠來報訊的少林高僧,竟會對自己忽施襲擊?在一瞬之間,他還道空相悲傷過度心智迷糊,昏亂之中将自己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