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睡了一覺,待到初更時分,這才向黃龍鎮來。
到得鎮上,未交二鼓天時,他閃身牆角之後,見街上靜悄悄的并無人聲,一間大客店中卻是燈燭輝煌。
無忌一意要查清楚趙明的來曆,顧不得孤身犯險,一縱身,輕輕上了屋頂,幾個起伏,已到了那客店旁一座小屋的屋頂,黑暗中凝目前望,隻見鎮甸外的河邊空地上,豎着一座氈帳,帳前帳後人影綽綽,守衛得極是嚴密,心想:“趙姑娘莫非是住在這氈帳裡面?她相貌說話都和漢人一模一樣,起居飲食卻帶着幾分蒙古之風。
”但其時元人占治中土已久,漢人的豪紳大賈以競學蒙古風尚為榮,那也不足為異。
他正自籌思如何走近帳蓬,忽聽得客店的一扇窗中,傳出幾下呻吟之聲。
無忌心念一動,輕輕縱下地來,走到窗下,向屋裡一張——。
隻見房中三張床上躺着三人,其餘兩人瞧不見面貌,對窗那人正是八臂神魔宇文策,他低聲哼着,顯是傷處十分痛楚,雙臂雙腿上都是纏着白布。
張無忌猛地想起;“他四肢被我震碎,定用他本門靈藥黑玉斷續膏敷治。
此刻不搶,更待何時?”一推窗子,縱身而進,房中站着的一人驚呼一聲,一拳打來。
張無忌左手抓住他拳頭,右手一指便點了他軟麻穴,回頭一看,隻見躺着的其餘二人正是秃頂阿二和玉面神劍方東白,被他點倒的那人身穿青布長袍,手中兀自拿着兩枚金針,想是在給三人針炙止痛。
桌上放着一個黑色瓶子,瓶旁則是幾塊艾絨。
無忌拿起黑瓶,拔開瓶塞一聞,隻覺一股辛辣之氣,十分觸鼻。
宇文策叫道:“來人哪,搶藥——”張無忌運指如風,連點躺着三人的啞穴,撕開字文策手臂的繃帶一看,果見他一條手臂全成黑色,薄薄的敷着一層膏藥。
他生怕趙明詭計多端,故意在黑瓶中放了假藥,引誘自己上當,當下在宇文策及秃頂阿二的傷處刮下藥膏,包在繃帶之中,心想瓶中縱是假藥,從他們傷處刮下的決計不假。
此時外面守護之人早已聽見聲音,有人踢開房門,搶了進來。
無忌望也不望,擡腿一一踢出,霎時間客店中人聲鼎沸,亂成一片。
無忌接連踢出六人,已刮盡了宇文策和秃頂阿二傷處的藥膏,心想若再耽擱。
惹得玄冥二老趕到,那可大大不妙,當即将那瓶和刮下的藥膏在懷中一揣,提起那個醫生,向窗外擲了出去。
隻聽得砰的一聲響,那醫生重重中了一掌,摔在地上,不出所料,窗外正是有高手埋伏襲擊。
無忌乘着這一空隙,飛身而出,黑暗中白光閃動,兩柄利刃疾刺而至。
張無忌左手牽,右手引,乾坤大挪移心法牛刀小試,左邊一劍刺中了右邊那人,右邊一槍戳中了左邊那人,混亂中聲,無忌早已去得遠了。
他一路上好不喜歡,心想此行雖然查不到趙明的真相,但奪得了黑玉斷續膏,那可比什麼都強。
此時等不及到谷城去和楊逍等人會面,迳回武當,命洪水旗遣人前赴谷城,通知楊逍等回山。
張三豐等聽說獲得黑玉斷續膏,無不大喜。
張無忌細着看宇文策傷處刮下來的藥膏,再從黑瓶中挑了些藥膏來詳加比較,确是一般無異。
那黑瓶乃是一塊大玉雕成,深黑如漆,觸手生溫,盎有古意,單是這個瓶子,便是一件極珍貴的寶物。
張無忌再無懷疑,命人将殷利亨擡到俞岱岩房中,兩床并列放好。
楊不悔跟了進來,她不敢和無忌的眼光相對,臉上卻是容光煥發,心中感激無量,顯然張無忌送她到西域,在昆侖派代她喝毒酒這許多恩情,都遠比不上治好殷利亨這麼要緊。
張無忌道:“三師伯,你的舊傷都已愈合,此刻醫治,侄兒須将你手腳骨骼重行折斷,再加接續,望你忍得一時之痛。
”俞岱岩實不信自己二十年的殘廢能重行痊愈,但想最壞也不過是治療無效,二十年來,早已什麼都不在乎,心中隻想:“無忌是盡心竭力,要補父母之過,否則他是終身不安。
我一時之痛,又算得什麼?”他是骨氣奇硬的好漢子,也不多說,隻微微一笑,道:“你放膽幹去便是。
”無忌命楊不悔出房,解去俞岱岩全身衣服,将他斷骨處盡數摸得清楚,然後點了他的昏睡穴,勁奔十指,喀喀喀響聲不絕,将他斷骨已合之處,重行一一折斷。
俞岱岩雖然穴道被點,仍是痛得醒了過來。
張無忌手法如風,大骨小骨一加折斷,立即拚到準确部位,敷上黑玉斷續膏,纏了繃帶,再夾上木闆。
醫治殷利亨那便容易得多,斷骨部位早就在西域時已予扶正,這時隻須敷上黑玉斷續膏便成。
等到治完殷利亨,張無忌也已忙得汗流挾背,當下派五行旗正副掌旗使輪流守衛,以防敵人前來擾亂。
當日下午,無忌用過午膳,正在雲房中小睡,以複夜來一晚奔波的疲勞,睡夢中,忽聽得腳步輕響,有人在房門口一張,小昭守在門外,低聲問:“什麼事?教主睡着啦。
”厚土旗掌旗使顔垣輕聲道:“殷六俠痛得已暈去三次,不知教主——”張無忌不等他話說完,翻身奔出,快步來到俞岱岩房中,隻見殷利亨雙眼翻白,又已暈了過去,楊不悔急得滿臉都是眼淚,不知如何是好,那邊俞岱岩咬得牙齒格格直響,顯是在硬忍痛楚,隻是他性子堅強,不肯發出一下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