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讓妻子挑選。
卞氏竟仿佛壓根沒有女人物質上的虛榮心,若讓她三裡挑一,她總是挑中間一樣。
曹操不解:"為什麼不拿最好的?""拿最好的說明我貪婪,拿最差的說明我虛僞,所以,我拿不好不壞的吧。
"在涉及到卞氏這位太後級的女人時,我懷疑古人在執筆記述時,筆墨有點顫抖,所以我們見到的盡是些高風亮節的行為,而較少符合生活實情的内容。
如說卞氏在與曹操一起出征的路上,隻要見到孤苦無依的老人,必一邊送些衣物,一邊不住地抹眼淚。
當兒子曹丕被立為太子,下人打趣讓她請客時,她的回答實在也過于寵辱無驚:"我隻要沒有教壞孩子,就心滿意足了。
"曹操聽說後,曾這樣評價自己敬重的妻子:"怒不變容,喜不失節,她做到了女人最不容易做到的事。
"三國的女人,即使貴為皇後太後,下場往往也很凄慘。
宮廷裡被鸠殺賜死乃至當場被一劍穿心的,也不在少數。
比如曹丕的妻子甄氏,雖曾被看相的看出有"貴不可及"之相,命運仍然隻能用不幸來概括。
她先是成為袁紹兒子袁熙的媳婦,丈夫兵敗,她披頭散發,隻知躲在屋角嘤嘤哭泣。
然因"蓬頭垢面,不掩國色",她還是被首先沖進袁紹内府的曹丕看上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被曹丕弄上了床。
(傳說,曹家三雄,當時都曾看上這個女人,曹操甚至認為自己攻下邺城,正是為了這個女人;至于曹植,他驚才豔豔的《洛神賦》,原型也可能取自甄妃)。
這女人既有傾國傾城貌,也有多愁多病身,此外她很可能還是一個"冷美人"。
有件事,古人作為美德來歌頌,我卻隻從中看出傻來。
在她本該是個歡奔亂跳的女孩之時,有一次有人在街上表演馬術,表演的場地正好在甄氏家的窗下。
衆姐妹都擠到窗前瞧熱鬧,唯獨這位甄姑娘,表情冷漠,一臉不屑。
"你快來看呀,真好玩。
"衆姐妹說。
"這種東西是女孩子家看的嗎?"甄氏回答。
曹丕讨來這個老婆,想必無趣得緊。
在他成為魏文帝之後,為了效法黃帝"子孫蕃育",便也"廣求淑媛"起來。
甄氏雖沒有林黛玉葬花的雅興,也不敢公然頂撞自己已是皇帝的丈夫,但一張冷臉在曹丕面前端進端出,想來總是難免。
結果怎麼樣呢?還能怎樣,曹丕縱然極富文士風華,這時還是露出一副獰惡的暴君嘴臉,用一杯毒酒把她殺了。
(附帶提一下,論殺人,曹丕實在是一點不輸于乃父的)。
相比較而言,曹植的妻子當年被曹操"賜死",也許更悲慘些。
這姑娘幹了什麼壞事,以至非得被人奪去那一縷香魂呢?唉,為了讨自己風華絕代的丈夫歡心,她穿上了一件漂亮的華服,正在曹植面前轉着圈子,不料被此時"無言獨上西樓"的曹操看到。
由于曹操素來節儉,嚴禁家人穿上绫羅綢緞,又由于當時曹操正對曹植一肚子沒好氣,一聲令下,一位愛美女性便命赴黃泉。
由于郭沫若先生的貢獻,我們都熟悉了蔡文姬的故事。
這姑娘雖然極有才華,能夠憑記憶默誦出父親蔡邕的絕大多數作品,但命運畢竟也太蹉跎了些。
先是被野蠻的羌人擄往蠻荒之地,被曹操重金贖回後不久,丈夫(一個壯丁型的男人,其不能令文姬衷心歡喜,應無疑義)又不慎觸犯了曹操的王法。
謝天謝地,曹操總算難得地破例赦免,并鼓勵蔡文姬在家裡繼續父親的學術工作。
蔡文姬晚年的生活,大概還算平靜的。
僅此而已,幸福則無從談起。
江東二喬,這是兩個我們确信存在過的三國美女,但紅顔薄命的規律,依舊沒有成為例外。
她們的丈夫孫策和周瑜固然都風流倜傥,屬一時之良選,但他們俱英年早逝,留給這對美貌姐妹的,便隻能是加倍的傷逝之情了。
孫策當年曾得意洋洋地對周瑜說:喬公能找到咱們這一對乘龍快婿,也算他三生有福了。
三國,對渴望建功立業的男人固然是一次天賜良機,對女人則隻意味着一個接一個災難。
據說(似為周作人的意見),欲了解一個男人的道德修養,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的"婦女觀",那麼,欲判斷一個時代的文明水準,我們是否也能同樣依據這一标準呢?如可行,則這個英雄的世紀,與它以前的所有世代一樣,也同屬文明滅裂的時代。
唉,中國古人甚至還歌頌過這樣的将領,為了使自己的兵士不緻餓死,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魏文帝曹丕即位第三年,頒布了一項《禁婦人與政诏》,诏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
自今以後,君臣不得奏事太後,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
以此诏傳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
"曹丕也太過分了,你剝奪婦女參政之權倒也罷了,緣何還要将"亂之本"這頂兇惡的帽子送給她們戴呢?
《三國演義》中有個名叫劉安的獵戶,為了招待劉備,也把妻子殺了。
羅貫中這個虛構雖再次讓人不敢恭維,卻又從一個側面,說明了三國女人的集體命運。
"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白樂天的哀歎,竟像是對三國婦人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