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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金庸小說的生活化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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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邪”黃藥師之女後會産生何種波折,都設想到了。

    作者之所以要在七十年代修訂《射雕英雄傳》時,補寫曲靈風盜畫(虛寫)、郭靖、黃蓉長嶺遇雨這些篇幅,也是為了使全書情節做到嚴絲密縫,滴水不漏。

    “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

    ”用王安石《題張詩業詩》中兩句來形容金庸小說裡那些生活化的筆墨,我以為十分貼切。

     三曰出情趣 金庸小說的生活化筆墨一般都注意刻畫性格并含有情趣。

    到封筆之作《鹿鼎記》,可以說登上一個高峰。

    在這部小說裡,作者把自己積累的有關社會經驗、人情世故的觀察了解都融會進去,而且用筆活潑,涉筆成趣,大大減少英雄傳奇的成分,有時甚至幹脆用些遊戲筆墨。

    《鹿鼎記》是金庸寫得最活的一部作品,我們将利用其他機會予以探讨。

     這裡隻想讨論金庸其他許多小說中着重表現生活情趣甚至專寫生活情趣的部分。

    這類筆墨大多出現在一場緊張險峻的厮殺之後,或在新一場嚴酷戰鬥到來之前。

    也許作者有意調節讀者的情緒,讓他們精神上松弛一下,因而縱筆神馳,曲折有緻地狀寫日常生活中的另一番風光,教人領略另一種人生境界。

     《天龍八部》寫大理段家與鸠摩智等經過一場緊張較量之後,段譽被鸠摩智點穴,綁架到了慕容家所在的姑蘇城外。

    于是作者筆墨一變,随即寫起江南水鄉的風光人物。

    這裡碧波蕩漾,遠水接天,垂柳輕拂,燕語呢喃,在秀麗的景色中,先後出場的是操着吳侬軟語的年輕姑娘阿碧、阿朱。

    她們利用慕容家寵婢的身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幹,将武功超群的鸠摩智捉弄得抓耳搔腮,令人忍俊不禁。

    出自青年女子口中的娴熟蘇白,更給本章帶來獨特的韻味。

    一路水程,清雅綿軟的小曲,香甜爽口的紅菱(6),平添風緻。

    兩位女子帶着段譽劃小舟出逃到湖上一段,幾乎全是“閑筆”,卻曲盡小兒女的情趣(虧金庸想出兩位姑娘在小船上當着青年男子要小解的那番對話)。

    而曼陀山莊前觀賞各色茶花,則又為段譽生活帶來新的嚴重波折。

    就在這兩段緊張情節的間隙,作者施展自己對太湖流域生活相當熟悉的特長,信筆寫來,将這些篇幅寫得極富詩意。

     《神雕俠侶》第十八回寫楊過與絕情谷主緊張相鬥過程中,利用在劍房揀取兵器的片刻,與小龍女喁喁談情。

    當時環境極為險惡,楊過卻對小龍女表示:“此刻你我相聚,複有何憾?便是萬劍穿心,你我也死在一起。

    ”(頁728)兩人相抱相吻,心魂俱醉,卻又勇氣倍增,勝券在握。

    不料恰在這時,小龍女手上無意間被情花刺傷,她與楊過兩人協作配合的玉女素心劍法再也不能發揮威力以緻敗北。

    這段描述一弛一張,既調節了小說的節奏,又引發出新的意外的情節,大大豐富了筆墨變化。

     我們還可舉《笑傲江湖》中有關主人公令狐沖的兩節文字做例證。

     第八章寫令狐沖在衡山經過數場惡鬥之後,被師父處罰在華山玉女峰面壁思過一年。

    起初師妹嶽靈珊争着每天給他送飯。

    兩情相悅,别時依依不舍。

     其間嶽靈珊十多天卧病在床,令狐沖比自己病了還難受,“拿起碗來,竟是喉嚨哽住了,難以下咽。

    ”(頁314)消瘦得像是自己也患了一場大病。

    後來林平之與嶽靈珊在嶽不群鼓勵下接近起來,小師妹上玉女峰探望就少了。

     有一天,嶽靈珊提來一籃粽子,餡是草菇、香菌、腐衣、蓮子、豆瓣做的,令狐沖咬了一口,頗覺滋味鮮美。

    但當得知這草菇是嶽靈珊和林平之一起攜手采集,“本來十分清香鮮美的粽子,粘在嘴裡,竟然無法下咽。

    ”(頁319) 前後兩次咽不下去,心境卻大不相同,真是一個絕妙的對照。

    小說作者用活潑而又傳神的生活化筆墨,細緻地寫出了令狐沖、嶽靈珊之間關系的變化,令人感歎不已。

     到第三十五章,林平之經過一場惡戰,終于向青城派掌門餘滄海、塞北明駝木高峰報了殺父之仇以後,作者接着寫令狐沖和任盈盈十分默契地暗中護送眼瞎受傷的林平之、嶽靈珊夫婦的動人場景。

    一路上,令狐沖對盈盈好生感激,尋思:“她為了我,什麼都肯做。

    她明知我牽記小師妹,便和我同去保護。

    這等紅顔知己,令狐沖不知是前生幾世修來?”(頁1452)他們相互體貼,又相互打趣,情話綿綿。

    盈盈為改裝而到老農家去偷取衣服時,恰好聽到了老兩口幸福地回憶年輕時的私情,那些話她羞于向令狐沖啟齒,然而兩人心照不宣,都沉浸在甜蜜的情愛裡。

    作者在這時恰到好處地寫了一段很美的寫景文字: 黑夜之中,但聽得騾子的四隻蹄子打在官道之上,清脆悅耳。

    令狐沖向外望去,月色如水,瀉在一條又寬又直的官道上,輕煙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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