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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内功”:新文學根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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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閱讀中得來的樸素感受——“五四”新文學、西方近代文學對金庸的影響——把性格刻畫放到首位,而不是着力編故事——小說結構是西方近代的,而非傳統的——語言兼容傳統白話與新文學二者之長——努力創造意境的藝術追求——嚴肅認真、求新求變的創作态度金庸的出現是個謎。

    他像一顆明亮的彗星那樣突然閃耀在文學的天空。

     他的成功來自何方?奧秘在哪裡?因素當然很多(例如奇特超凡的想象才能,寬廣厚實的文化學養等)。

    現在這個題目,僅僅試圖從一個角度——金庸與新文學的關系方面作些探讨。

     把金庸小說跟“五四”新文學挂起鈎來,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

    因為畢竟新文學和通俗文學兩大陣營對峙了那麼久,“五四”新文學家像瞿秋白、鄭振铎、沈雁冰等又都批判過武俠小說,而金庸這位武俠小說大師本人也不大講到和新文學有什麼關系。

    究竟這兩方面能不能聯系到一起呢?好像是個疑問。

     其實,我形成這種想法,最初也隻是出于大量閱讀中得來的樸素感受,甚至幾乎憑一種直覺,隐隐覺得金庸小說似乎和“五四”新文學以及西方近代文學有着相當密切的關系。

    比方說,《倚天屠龍記》第六章描寫謝遜“長長地歎了口氣,歎聲之中充滿着無窮無盡的痛苦、無邊無際的絕望,竟然不似人聲,更像受了重傷的野獸臨死時悲嗥一般。

    ”(1)金庸所寫的這個靈魂和肉體都充滿創傷的人物,馬上使人想起魯迅筆下的魏連殳。

    魏連殳的哭聲“像一匹受傷的狼,當深夜在曠野中嗥叫,慘傷裡夾雜着憤怒和悲哀”。

    這裡意象的相似,并不是一種巧合,說明金庸有很好的新文學修養,他讀過魯迅的《孤獨者》這類小說,而且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創作時才會随手拈來,用得那麼活。

    再有,張翠山、殷素素夫婦和謝遜一起在北極火山島上住下,他們給這個島命名為“冰火島”,這意象也容易使人猜測金庸讀過魯迅《野草》中那篇《死火》。

    《碧血劍》開頭借南洋歸來的張朝唐眼睛所寫的明末老百姓在亂世流離失所的景象,使人想到“亂世人不如太平犬”的諺語,使人想到魯迅說的中國人曆史上兩種命運:“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2)。

    《連城訣》第八章寫到在雪谷裡生活了數月的水笙,面對周圍群衆,講了一些為狄雲辯白的真話(父親水岱并非狄雲殺死,是父親為免除痛苦求狄雲幫助了斷的),卻受到嘲笑,被人用污言穢語辱罵,這類庸衆的笑罵之聲,我們在魯鎮、在未莊也都一再聽到過。

    所有這些,都使人感到金庸對魯迅作品是很熟悉的。

     《射雕英雄傳》裡有個頗不一般的人物:瑛姑。

    她年輕時原是大理國皇帝段智興的妃子。

    隻因皇爺專心習武,少近女色,所以這位劉貴妃比較孤獨。

     後來因習武而與周伯通相好,私生一子,卻又遭鐵掌幫主殘害。

    段皇爺—— 也就是出家後的一燈大師,由于感情障礙,當時也不肯犧牲自己多年練得的功夫去救活孩子。

    這樣一些獨特、慘苦的不幸經曆,形成了瑛姑變态、陰郁的性格。

    為了報仇,她埋伏下狠毒的用心,甯願跟自己心目中的仇人同歸于盡。

    這個人物使我們想起曹禺話劇《雷雨》裡那個繁漪:兩人性格非常接近,金庸寫瑛姑時也許受到過繁漪性格的啟示。

    再有,《天龍八部》寫蕭峰得知“帶頭大哥”是段正淳以後,就約他晚上見面,準備親手報父母被殺之仇。

     這是雷雨之夜,蕭峰一猛掌傷了對手,結果發現對手竟是自己心愛的阿朱。

     這種在雷雨之夜發生家庭悲劇的構思,大概也包含了一些西方近代戲劇和曹禺《雷雨》的影響。

     《俠客行》裡謝煙客盤問小乞丐,金庸寫了一段非常有趣的對話: 謝煙客凝視小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丐道:“我..我叫狗雜種。

    ” 謝煙客大奇,問道:“什麼?你叫狗雜種?”小丐道:“是啊,我媽媽叫我狗雜種。

    ” 謝煙客一年之中難得笑上幾次,聽小丐那麼說,忍不住捧腹大笑,心想: “世上替孩子取個賤名,盼他快快長大,以免鬼妒,那也平常,什麼阿狗、阿牛、豬屎、臭貓,都不稀奇,卻哪裡有将孩子叫為狗雜種的?是他媽媽所叫,可就更加奇了。

    ” 那小丐見他大笑,便也跟着他嘻嘻而笑。

     謝煙客忍笑又問:“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小丐搖頭道:“我爸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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