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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回望雨村——一部現實版的才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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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姑娘的夢想總是定格于一場華美的婚紗秀上,從此她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生活,這是西式的童話。

    中式傳奇則是才子佳人,皇榜高中,大大的“完”打在紗帽鳳冠夫妻對拜的一瞬,仿佛他們一生都籠罩在這樣的完美與喜悅之中。

     戴安娜王妃的遭際令那童話破綻百出,賈雨村的人生軌迹則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現實版的才子傳,他登台之初,足以充任《西廂》《牡丹》這類偶像劇的男主角,同樣的劍眉星眼、儀表不俗,同樣的功名不遂、書劍飄零,甚至同樣的淹蹇于趕考路上,郁悶地且在破廟中存身,精神生活與物質生活都處于溫飽線以下。

     這時就該一絕代佳人出場了,春光窈窕,春心寂寂——文人們都喜歡想像人家女孩子是寂寞的,竟于浮世中識得英雄,一雙溫軟的小手,拂去平生幾多不得意。

    這安排可謂體貼,仕途暫時進入瓶頸區,惟有别處尋找生趣,誰說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若是世界久攻不下,一個女人的青睐也可支撐起男人的信心。

     可賈雨村周圍,似乎很缺遇到美女的機緣,既沒有美女來上香,夢裡佳人總也不能在現實中兌現,唯一走動的甄員外家小姐尚幼,沒有一個女子可以配合他上演這出風流戲文。

     有佳人要演,沒有佳人創造佳人也要演,君不見風流才子胡蘭成逃亡路上不誤給自己制造桃花運,要想人生多姿多彩,要想活出一點才子派頭,就得發揮主觀能動性。

     皇天不負苦心人,賈雨村的佳人終于出現了。

    盡管見面的場景有些尴尬,那天他被甄老爺約回家聊天,沒說上三兩句話,有個明顯比他更重要的“嚴老爺”來拜,甄士隐慌忙出去迎接,将他一人丢在那裡。

    無聊中的賈雨村左顧右盼,正與一個丫鬟四目相對,這丫鬟出于對生客的好奇,又回了那麼兩次頭。

     一個無心的回眸,落在有心人眼裡,就是“臨去秋波那一轉”了。

    雖然這丫鬟不是莺莺麗娘這等名門閨秀,也無十分姿色,但已經可以充數,以賈雨村的聰明,未嘗不知道那等鋪排都是文人自個過瘾的,這個丫鬟,于他卻是最有可能的一個。

     他欣喜若狂,開始相思了,開始寫詩了,開始顧影自憐了,休怪雨村輕浮,窘困如他,原也找不到更好的娛樂項目,做做情感體操,也可以給生命增加一些柔軟度。

     然而《紅樓夢》到底是一部寫實的書,接下來既沒有紅娘抱枕,也沒有紅拂夜奔,連賈雨村自己都僅僅是一種心理活動,因為就算他有心,丫鬟嬌杏未必有意,就算真的兩情相悅,活在衆目睽睽之中,也很難暗送秋波,賈母就批判過才子佳人戲可操作性太差,不是每個人都有小紅那樣的好身手的。

     賈雨村的愛情就這麼告一段落了,也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就像我們年輕時都經曆過的那樣,某年某月遇到某個人,留心過,惦記過,錯過,想起來總是又寂寞又美好,是誰說,最浪漫的事是沒有後來的事。

     可是賈雨村的故事卻圓滿了,他當了官,正遇到嬌杏在街上買線……,用說書人的話叫做,也合該她走運,先是做了知府太爺的二房,又迅速生子,還趕上大老婆染病去世,陰差陽錯就做了正室夫人,真是東家不倒西家不富啊。

    這樣說來似乎惡俗,但是,當佳話出現在現實中,必有世俗的底色,比如白流蘇的傾城之戀,是生存本能而不是愛情敲定了一樁婚姻。

    當這個名字與“僥幸”諧音的女子抱着大胖小子,心滿意足地享受着知府夫人的尊榮時,她決不會像《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裡的薩賓娜,計較她和賈雨村的愛情是不是一部誤解小辭典。

     好也罷歹也罷,張君瑞柳夢梅們的故事到這兒就結束了,一個大團圓截住之後的若幹種可能,這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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