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說明]
這首曲子是寫賈探春的。曲名“分骨肉”,是與骨肉親人分離的意思。
[注釋]
1.“一帆”幾句——指賈探春遠嫁。
2.爹娘——指賈政、王夫人。賈探春是庶出,為賈政的小老婆趙姨娘所生,但她不承認自己的生身母親:“我隻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别人我一概不管。”(二十七回)所以趙姨娘說她“沒有長翎毛就忘了根本,隻揀高枝兒飛去了。”
3.窮通——窮困和顯達。
[鑒賞]
賈府的三小姐探春渾名“玫瑰花”,她在思想性格上與同是庶出的姊姊“二木頭”迎春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她精明能幹,有心機,能決斷,連鳳姐和王夫人都畏她幾分、讓她幾分。在她的意識中,區分主仆尊卑的封建等級觀念特别深固。她之所以對生母趙姨娘如此輕蔑厭惡、冷酷無情,重要的原因是,趙姨娘作為一個處于婢妾地位的人,竟敢逾越“上”“下”的界線,冒犯她作為主子的尊嚴。抄檢大觀園時,在探春看來,“引出這等醜态”比什麼都嚴重,她“命衆丫鬟秉燭開門而待”,隻許别人搜自己的箱櫃,不許動一下她丫頭的東西,并且說到做到,絕無回旋餘地,這也是為了在婢仆前竭力維護作主子的威信與尊嚴。“心内沒有成算的”王善保家的不懂得這一點,動手動腳,所以當場挨了一記巴掌。
探春對賈府面臨大廈将傾的危局頗有感觸,她想用“興利除弊”的微小改革來挽回這個封建大家庭的頹勢,但這隻能是心勞日拙,無濟于事。
對于探春這樣的人,作者是有階級偏愛和階級同情的。但是,作者沒有違反曆史和人物的客觀真實性,仍然十分深刻地描繪了這個形象,如實地寫出了她“生于末世運偏消”的必然結局。原稿中寫探春後來遠嫁的情節與續書不同,這我們已在她的判詞的注釋中說過了。曲中“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也是她一去不歸的明證。“三春去後諸芳盡”,迎春出嫁八十回前已寫到,元春之死、探春遠嫁,從她們的曲文和有關的脂批看,也都在賈府事敗之前,可能八十回後很快就會寫到,這樣,八十回後必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情節發展相當緊張急遽,決不會像續作者寫“四美釣遊魚”那樣松散、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