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得出的——
也隻有又熱又紅的心肝!
“老虎凳”,“鴨兒浮水”……
“水胡蘆”,“飛機下蛋”……
多麼别緻而又豐富的字眼呀,
在它們的辭典上,
是對付反抗者的工具,
是賞心樂意的遊戲;
而在人類的鬥争史上,
卻用鮮紅的字迹注寫着:
煉成鋼的熔爐,
琢成玉的磨床。
你,斷了腿的,
你,折了臂的……
讓自己底軀體殘廢,
為了花朵開放得完美,
為了果實結壘得豐盛。
是收獲的季節了,
當着你的朋友、
愛人、
同志……
每一處傷痕呀,
都誇示着它所表現的光榮,
它所包含的意義。
第四章
歡迎呵戰友
歡迎呵!
親愛的戰友,
同志。
你是來自何方?
哪一個村,
哪一座城,
已掀起解放的巨浪!
隻有混濁的開水,
隻有殘餘的煙蒂,
而友愛的手指,
早拂去了對于魔穴的疑慮。
才經過熬煎的心靈,
才經過折磨的軀體,
像浸在溫泉裡一般安适舒坦……
寒夜,一角薄毯的分享,
使全身全心都感到暖和。
燕子,會帶來春信;
來自火線上的人,
傳播了鬥争的捷音:
——東山坡呀,
——西山坪呀,
人民已經翻了身!
在放風場上,
每一雙眼睛放着亮,
每一個臉頰發着光,
火呀,在深心裡熊熊地燃燒……
一口冷鍋,
幾床破絮,
家,破了,無歎息。
暴風雨的夜裡,
該有多少林間的巢傾覆?
該有多少浪裡的船沉沒?
在同難的兄弟間,
你看到家人的面影,
也感到和家人一般的溫存。
像潮水退了,
被抛留在岸窪裡的魚,
共同的苦難,
共同的企願,
使大家濡活在彼此的沫液裡。
既已聽見潮鳴了,
排山倒海的浪濤呀,
必然的,更接近了,
更接近了呀……第五章
鐵窗裡的等待
像籠裡的鷹
梳理着他的羽翼,
準備迎接那飛翔的日子;
長期的幽禁呵,
豈能使反抗者的意志麻痹。
在鐵窗裡面,
無時不在磨砺着鬥争的武器——
用黃泥搓成的粉筆,
在地闆上寫出了講義,
你,是學生,也是教師,
卡爾、恩格斯、伊裡奇、約瑟夫
就像坐在身邊,
同大家親密的講叙;
毛澤東的話呀,
又一遍在心裡重新記憶,
再一遍在心裡仔細溫習。
寒冷的俄羅斯,
是怎樣開遍了香花;
古老的中華,
怎樣燃起了解放的火炬。
同敵人鬥争的故事,
同自己鬥争的故事,
一幕一幕重現在眼底,
像無數的火星
閃耀在這樣黑的夜空裡。
轉動齒輪的,
揮舞鋤鍁的,
搖弄筆杆和舌頭的;
趁着新建的花園完工之前,
你,向自己的弟兄,
赤裸出深藏的靈魂和軀體,
看哪裡還有暗迹,
看哪裡還有污點,
進入那聖潔芬芳的田園地呀,
誰,好意思帶着一身垢膩!
莫說包過腳,
老了便不能解放;
五十幾歲的老大哥,
天天在學讀書,寫字;
還在夢裡流尿的孩子,
也會用稚氣的口語,
講說革命的大道理,
描述新社會的美麗。
…………
蔡夢慰:四川遂甯人。
新聞記者,詩人。
1948年4月被捕,囚于重慶“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渣滓洞集中營。
1949年重慶解放前夕犧牲。
〔注釋〕①蔡夢慰同志在獄中堅持寫作,用竹簽子筆蘸着棉花燒成灰燼調作的墨汁,寫出血淚和仇恨的記錄。
1949年11月27日深夜,蔡夢慰同志由渣滓洞被押赴松林坡刑場途中,将其未完成的長詩原稿——
《黑牢詩篇》抛留荒草叢中,重慶解放後被發現,這一珍貴的詩篇,終于被保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