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黑夜是一張醜惡的臉孔,
慘白的電燈光笑的像死一樣冷酷。
突然,一隻粗笨的魔手,
把他從惡夢中提出。
瞪着兩隻大眼,定一定神,
他向前凝望:
一張卑鄙得意的笑臉,
遮斷了思路。
立刻,他明白了,
是輪次了,兄弟,不要顫抖,
大踏步跨出号門——
他的嘴裂開,輕蔑地笑笑:
“呵,多麼拙笨的蠢事,
在革命者的面前,
死亡的威脅是多麼無力……”
記着,這筆血債,
兄弟們一定要清算:記着,血仇。
呵,兄弟,我們走吧,
狗們的死就在明朝!
血永遠寫着每個殉難者的“罪狀”——
第一、他逃出了軍閥、土豪、剝削者的黑土;
第二、他逃脫了舊社會屠場的騙詐、饑餓;
第三、他恨煞了塵世的麻痹、冷漠、誣害;
第四、他打碎了強盜、太監、家奴、惡狗加給祖國的枷鎖;
第五、他走上了真理的道路,向一切被迫害、被
愚弄的良心搖動了反抗的大旗……
呵,兄弟,你走着吧!勇敢地走着吧!
呵,兄弟,記住我們戰鬥的信條:
假如是必要,你就迎上仇敵的刺刀。
但是真理必定來到,這塊污土就要燃燒。
劊子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
一轉身,他去了。
呵,兄弟,
不用告别,每一顆心都已知道!
呵,快天亮了,這些強盜狗種都已顫栗、恐慌,
他們要洩忿、報複,滅掉行兇的見證,
他們要抓本錢,然後逃掉。
但是你聽着:狗們不能被饒恕,
血仇要用血來報!
1949年11月大屠殺之夜于白公館
文澤:四川合川人,新四軍政治幹部。1941年1月皖南事變時被捕,先後囚于上饒、息烽、重慶“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白公館集中營。1949年重慶解放前夕犧牲。在獄中始終沒有暴露身分。《告别》是他留下的唯一遺作,由越獄脫險同志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