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的傳統,李镛夫婦給他們的大兒子李道河,也娶了一個知書識字的閨秀做李公館的大房媳婦。
這個媳婦雖從十歲起就跟着做官的父親來四川定居,卻出生在山明水秀的浙江省的一個縣城裡,她曾伴着她兄弟進私塾讀了幾年書,學名陳淑芬。
她憑着聰明的天資和良好的素質,居然很早就與詩詞結了不解緣,熟讀了不少唐詩宋詞,讓這些詩詞藝術陶冶了自己的性情。
她為人謙和,品性善良,同情下人,而又豁達大方,深得翁姑親朋的好評。
當她嫁到李家時,公館曾為這位大房媳婦進門演了三天戲,使整個正通順街都知道了李家這件喜事,非同一般。
果然,她進門第二年,就給她的丈夫李道河生了個面目清秀的男孩,也就是說,給李镛帶來了一個足以為他家傳宗接代的長房長孫。
這就是巴金的大哥,奶名叫果麐的李堯枚。
使人感到遺憾的是李道河的官運并不亨通,快近而立之年,還一直在成都鄰近的幾個小縣城裡擔任着知縣下屬的小吏,這使李镛常引以為憾。
就在這時,陳淑芬卻又為李家接連生了三個女兒。
封建家庭重男輕女。
女兒太多不免成為伯叔嬸娘們諷刺嘲笑的話柄。
恰好那一年,李道河被派去當大足縣的典吏,專管監獄和捕捉盜賊的事情,每晚都要出去巡查,半夜才能回家,雖工作辛苦異常,卻讨不了上司的歡心。
因為他不善于見風使舵,鑒貌辨色,不久就被别人接替了自己的職位,最後隻好回成都老家。
這就更使長房在公館裡顔面無光。
第二年,李镛花了一筆巨款,給兒子捐了一個過班知縣。
按照那時的規矩,捐官需送京城去,讓朝廷點派的大臣驗看他的風度、相貌和履曆,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擔任這個官職。
哪知李道河雖然性情豪爽,平時很受朋友們器重,卻并不為上司賞識。
大臣才問了他幾句話,就把他的申請&ldquo駁回&rdquo了。
他在京城進退兩難,處境尴尬,一封家信寄到成都,陳淑芬在李公館更成了衆矢之的。
在這個封建大家庭裡,長房媳婦進門,許多雙眼睛就瞧着她有沒有&ldquo幫夫運&rdquo。
李道河在京城申請&ldquo過班知縣&rdquo被駁回,罪名不在上司的用人唯親,也不怪李道河自己,而是在他的夫人缺乏好運幫夫。
至少公婆、叔嬸、妯娌是這樣看待的。
她由此受到挪揄,日子很不好過,隻有對着她的兒子和三個女兒暗暗掉淚。
不久,火上添油,她那還不到四歲的大女兒,竟在她心神不甯的煩憂生活中夭折了。
李道河的第二個兒子堯林,和第三個兒子堯棠來到人間,真是及時。
他們不僅給在大家庭中受困的母親解了圍,而且那時新世紀的曙光已在中華土地上出現:清朝皇帝想用&ldquo新政&rdquo來挽回王朝即将崩潰的危局,而義和團反帝愛國運動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堯棠出生的那天是1904年11月25日,即農曆甲辰年十月十九日,正是他母親陳淑芬自己的生日。
這一天天氣晴朗,像每個有陽光的冬日那樣,叫人感到溫暖又愉快。
早晨,陳淑芬躺在床上,在朦胧中,想起黎明前那個奇怪的夢,禁不住嘴角挂上微笑。
她記得醒來之前,有個觀音模樣的&ldquo送子娘娘&rdquo踏着輕盈的腳步,來到她的面前,微笑着将個嬰兒交到她的手中,對她說:&ldquo這孩子本來給你弟婦的,怕她不會好好待他,所以如今送給你。
&rdquo她把孩子揣在懷裡,擡起頭向娘娘道了聲謝謝,然後低下頭去看那嬰兒,自己卻醒來了&hellip&hellip她像往常一樣起了身,吃過早飯,從女仆袁嫂手裡抱過來才斷奶不久的一周歲多的堯林(奶名安麐),看她是不是把他喂飽了;然後來到三個大孩子堯枚、堯桢、堯彩身邊,讓他們圍着她說笑。
就在這個時候,她發覺自己的腹部出現陣痛,多次的經驗告訴她:可能臨産了。
于是像所有當年做官人家一樣,家裡出現了忙亂:她被攙扶着重新睡到床上去,李道河趕緊派轎子去請醫生,李镛則按着舊規點燃起香燭,求祖宗在冥冥中保佑全家安甯;接着是整個公館裡的人都在關心:長房裡添丁還是弄瓦?
暖暖的陽光照在上房的窗前,它的腳步雖然緩慢,卻并不停頓。
時間已經過午了,好不容易,房間裡終于響起一陣嬰兒的響亮啼聲,啊,一個男孩出生了,像他那兩個哥哥一樣,面貌清秀,五官端正,滾圓的臉,寬闊的頭額,這就是乳名升麐的李堯棠,後來成為作家的巴金。
他從混沌中來到人間,此刻,在床帳裡,他在想些什麼呢?隻見他睜開明亮的大眼睛,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景象,那就是他那溫和善良的母親的形象:她那胖胖圓圓的臉,永遠微笑着的慈祥的面容,和她用刨花水梳得光滑的頭發。
她把他緊緊摟在溫柔的懷抱裡。
雖然是冬天,人間的母親的愛,卻是這樣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