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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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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寫詩的紅楊樹發表了一首詩,題名《春天,苦戰的陣地》,其中有句雲: 春天,春天的菜盆, 筷子在久久地彷徨。

     春天,春天的知識分子, 夢裡會餐咬傷了自己的臂膀。

     詩句曉暢,簡直通俗得不能再通俗了。

    尤其前兩句,幾乎用不着解釋。

    因為凡是有那段經曆的人都知道,每逢開飯,端上一大盆菜湯,上面隻漂浮着幾片菜葉;如果誰的手稍快一點兒獲取了先機之利,剩下的星星點點的菜屑,也就難以打撈捕捉了。

    可是後兩句就不免叫人費解。

    有人就問及紅楊樹:怎麼叫“夢裡會餐咬傷了自己的臂膀”呢?紅楊樹莞爾一笑,坦率承認道:“這是一段我自己的經曆。

    ”他說他确實做過一個這樣的夢。

    有一次,或者睡前過于饑餓,或者犯了饞病,夢見自己的一條臂膀變成餃子餡了。

    他咬了一口,味美無比,就一口一口貪饞地吃起來。

    醒來時才覺得臂膀生疼。

    這就是那句詩的來曆。

    聽的人不免哈哈大笑。

     說實在的,那年頭兒,人們雖不像紅楊樹都做過這樣的夢,但“精神會餐”卻是較普遍的。

    這主要是來自大中城市的知識分子,比如機關工作人員或者文藝團體的男女演員們。

    每逢相聚閑聊,不管從什麼問題上聊起,都會不知不覺談起吃的問題。

    一談起吃,就會像閘不住的水漫延開來。

    這個說過去在家吃過這個,那個說在家吃過那個,這個說,這個如何如何好吃,那個說,那個又如何如何解饞,真是談得人饞涎四流,也真像是過了一點饞瘾似的。

    此之所謂“精神會餐”是也。

     但是,客觀上的困難,并不因辘辘饑腸而止步。

    糧荒愈來愈嚴重。

    開春以後,充作軍糧的小米已經供不應求,隻好以馬料充作軍糧。

    這時整個晉察冀部隊,不管前方後方,吃的都是黑豆。

    這種東西作為馬料,自然是上好之物,可以使寶駒良骥馳騁千裡,作為人食,三天兩天尚可,長年累月就難以下咽了。

    幸好這支軍隊克服困難的精神忒強,幹部的辦法也多,将黑豆砸成糁子制成窩頭,或制成豆漿,也就改變了它那馬料的形态了。

     糧荒問題,自然也困擾着周天虹和左明的遊擊支隊。

    不過他們關心的還不是馬料是否好吃的問題,而是數量是否充足的問題。

    他們盼望的是老天痛痛快快地賜幾場春雨,以便野菜趕快出土,樹木早生綠葉。

    可是今年的老天仿佛與抗日的軍民故意為難,竟吝啬得滴雨不下,左明幾乎要斥罵名為“漢奸”了。

    春天來得很遲,畢竟還是來了。

    二月蘭花開過之後,山野間陸陸續續鑽出來一些野菜。

    但着籃子的小姑娘早已上了山坡捷足先登,哪有軍人的份兒?後來,柳條兒青了,小葉楊的綠葉也像貓耳朵般地長出來,軍人們才開始采集。

    這一來确實解決了很大問題,大大緩解了困難。

     可是,這天,左明從團部回來,立刻找到周天虹說: “老周,快下個通知,别讓部隊采樹葉了!” 周天虹一愣:“為什麼?” 左明立刻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他。

     周天虹展開一看,原來是晉察冀軍區發下來的《政治訓令》。

    訓令說:查最近清明過後,許多部隊紛紛采集樹葉,此舉雖有利于緩解部隊的困難,但應知當此春荒嚴重之時,老百姓已把樹葉當作主要食糧,我各部隊所有夥食單位均不得在駐地附近采摘楊。

    榆樹葉,與民争食。

    接此訓令後應嚴格執行。

    後面的署名是:聶榮臻。

     周天虹看後,默默點了點頭說: “好家夥!我幾乎又犯了一個錯誤!我本來想給各連布置,要大量地采集樹葉呢!” “現在,情況确實很嚴重。

    ”左明聲音沉重地說,“上面提出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我看一點不錯。

    現在我們的根據地幾乎縮小了一半,好多平原地區被敵人占領了,我們的糧食怎麼會不困難呢?最近,軍區召開後勤會議,各部隊、各地方彙報到下面困難的情況,聶司令員也流淚了……” “怎麼,聶司令員也流淚了?”天虹驚問。

     “是的。

    ”左明說,“有的幹部彙報到我們的戰士打了一夜仗,在返回的路上,因為饑餓而犧牲的時候,聶司令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 周天虹聽到這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哨兵進來報告: “周支隊長,外面有個女同志找你。

    ” “是誰?” “就是前兩次來的那個。

    ”哨兵微笑着說。

     “真會裝洋蒜!”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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