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虹有一個多月不見晨曦了。
聽說他經常出入蒲疃村甚至住在蒲疃村。
蒲疃不過四百多戶,是肅甯至保定公路上的一個要點。
敵人早就在這裡駐兵固守,經常駐日軍一個小隊,僞軍一個中隊,還有僞警察所和僞縣政府辦事處。
按說敵人的統治力量是很強的,晨曦為什麼敢經常住進這樣的村子呢?
這天晨曦到梨花灣開會,周天虹見他黑瘦黑瘦,而眼鏡後面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他腰裡插着駁殼槍,身披黑棉袍,敞着懷,走起來兩腿生風,呼扇呼扇地就像披着黑鬥篷似的。
當初他身上那股腼腆文弱的氣息已經完全被遊擊隊員的風采所代替了。
如果不是他那時而沉思,時而入神,時而微笑的姿态,真看不出他是一個詩人。
老朋友許久不見,親熱得很。
周天虹笑眯眯望着他說:
“晨曦,聽說你這一陣子常到蒲疃村去?”
“是的。
”
“你有時候還住在那裡?”
“不是有時候,是常住那裡。
”
“那是敵人的據點呀!”周天虹笑着說,“你不怕敵人把你捉了去?”
“不要緊,那裡有我的保護神呢!”
周天虹知道他說的保護神是群衆。
又問:
“說真的,你在那裡搞什麼?”
“我想培養一個典型。
——一個執行兩面政策的革命典型。
”晨曦認真地說,“我發現那裡黨的基礎好,抗戰前就有了黨的活動;群衆的基礎也好,全村沒有一戶百畝以上的地主,直到現在沒有一個漢奸。
我認為培養成這種典型是可能的。
”
周天虹知道這位老同學幹什麼事兒都是那麼專心,那麼認真。
人們傳說過這麼一個笑話:有一年冬天的夜裡,他點着一盞菜油燈寫詩,由于過于專心又和燈靠得太近,寫着寫着,帽沿兒冒起煙來,他竟毫無察覺,直到帽沿兒燃燒得幾乎要燃着頭發的時候,他才驚叫了一聲把帽子摘下來,把火熄滅了。
第二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綠布,請房東大娘把帽沿上很大一個缺口補上。
直到第二年春天,他還戴着這樣的帽子。
這事一直傳為笑柄。
現在他又把這種專心緻志用到現實鬥争上來了。
周天虹望着他笑眯眯地說:
“蒲疃村我也住過,印象不錯。
現在怎麼樣了?”
“真叫人驚歎!”晨疃不勝敬佩地說,“在别的地方,是鬼子、漢奸騎在老百姓的頭上拉屎,弄得你大氣都不敢出;在這裡鬼子、漢奸倒讓老百姓給制伏住了。
比如前幾天,刮大風,刮得天昏地暗,一個僞警察就下了炮樓,在街巷裡胡串遊。
武委會主任李大秋一眼看出來這小子想幹壞事,就約了兩個人,在一個小院裡捉住了他。
把他捆上手腳,嘴裡塞上毛巾,裝到麻袋裡,像死豬似的運到區政府把他槍斃了。
還有一個僞軍小頭頭,拆房子拆出一份幹部名單,他一看是個發财的機會,就揚言如果村裡不如數給錢,他就将名冊交給日本人。
村支部就決定除掉他。
一次,乘他在村口站崗,遊擊小組就去了幾個人,攔腰把他抱住,奪了他的槍,把他打死了。
打死以後,又連忙跑到僞警備隊報告,說是八路軍來了二十多人把他打死了,要求他們趕快派人去追。
敵人不敢出村,隻收了死屍了事。
這樣,敵人覺得一出來就有危險,也就下來得少了。
”
“看來鬥争必須積極主動才行。
”周天虹點頭稱贊道,“而且我看他們黨支部的領導相當堅強。
”
“的确是這樣。
”晨曦說,“他們有兩套班子,一套班子專門應敵。
應敵的這套班子,所有人選都是經過支部研究确定的,不能有任何含糊。
他們還有一個專門領導情報的小組。
凡是給敵人送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