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過一看,立刻滿臉喜色,緊緊握住那人的手說:
“哎呀,原來是你們,真太辛苦你們了!”
“這沒有什麼,都是我們該做的事。
”那人和悅地一笑,接着指指另外一個人說,“這位是三十四師的連長高春林同志。
我們全州縣委聽高同志講了三十四師的情況,心裡都很難受。
大家認為,應當趕快讓中央了解這些情況,所以就把高同志護送來了。
我們在路上又是坐車,又是騎馬,這才趕上你們。
……”
周恩來一聽那個穿黑棉襖的人是三十四師的,不禁喜出望外。
自從在油榨坪給他們發出最後一個電報,就再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了。
周恩來無時不在念中,一直囑咐電台,不要忘了同三十四師聯系,但卻音信杳然。
今日一見高春林,幾乎将他擁抱起來,一連拍打着他的肩膀說:
“小夥子,你是三十四師的嗎?現在怎麼樣?”
高春林由于過分激動,竟嗚嗚地哭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唉唉,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講講情況,你們師現在還有多少人哪?”
“就……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哭着說。
“怎麼?剩下你一個人?”
“是的。
”高春林說,“我們全師五六千人,一連守了幾天,就傷亡了兩三千人。
可是我們不能退呀!陳師長對我們說,為了掩護黨中央,就是死了也要頂住。
等中央縱隊過了江,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再撤也撤不出來了。
”
“不是讓你們突圍嗎?”
“是的,我們接到了軍委的電報,就開始突圍;可是敵人的兵力太厚,突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最後一次,陳師長要我們徹底輕裝,把所有文件都繞毀了,不管幹部、戰士,每人一枝步槍,都上好刺刀,他自己也拿着一枝步槍,上了刺刀,親自在前面領着我們,硬是拼了出來。
可是隻殺出來二百多人,其餘的又被敵人打回去了,師政委也犧牲了……”
“出來以後,你們到哪裡去了?”
“我們按照軍委的指示,到興安東南的山區開展遊擊戰争。
可是敵人又跟着追了上來。
這地方盡是瑤族,話又不懂,沒法開展工作,糧食問題無法解決,我們就困在大山上了。
這時候,陳師長就對我們說:“朱總司令當年在湘南、江西,也不過幾百人,後來還是站住了,咱們也要學他。
沒有吃的,這山上不是有草嗎!咱們就吃草。
我們真的在山上吃了三天野草。
……”
“後來呢?”
“後來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陳師長就找我們開會商議,大家覺得還是到漢族地區好些,于是就決定突圍向道縣前進。
這時我們還有五挺重機槍,因為子彈不多了,陳師長讓在山上埋了兩挺,機槍射手們臨走舍不得,還在山上哭了一回。
這次突圍又打了兩仗,等到了道縣,已經剩下八九十人了。
”
“你們為什麼要去道縣?”
“這是我們的來路,究竟熟悉一些。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們就回到江西,回到老蘇區去。
我們到了道縣山區不久,那天來了一個小學教員,原來是縣委同我們取聯系來了。
我們都高興壞了,以為有了希望;誰知道敵人又來包圍我們,又來了好幾千人。
這一天打得好激烈呵!我們邊打邊向東撤,中午還有五六十人,到下午就剩下十幾個人了,重機槍帶不動,陳師長就讓我們破壞了兩挺,最後留下了一挺……”
“電台呢?”
“電台早就砸了。
……等到黃昏,就剩下師長陳樹湘、他的警衛員和通訊員,還有我一共四個人了。
敵人一看隻剩下我們幾個人,就瘋狂起來,吼吼叫着往上沖,要抓我們活的。
這時陳師長就對着敵人罵道:'白狗子,不怕死的,你們來吧!'說着一卷袖子就抱着那挺重機槍打起來。
霎時間就把沖鋒的敵人撂倒了一片。
敵人就幹吼吼叫不敢往上沖了。
沒想到,這時候,陳師長的腹部也負了重傷,腸子流出來了,連重機槍腿也泡在血汪裡了。
……”
高春林激動得聲音有些戰抖,停了停才說下去:
“我們幾個一看不好,就趕過來給他包紮,眼看着敵人又沖上來。
他把我一推,瞪了我一眼,說:'快打!'一面就自己鎮靜地把腸子塞了進去。
我抱着機槍把敵人打下去了。
警衛員給師長包上傷,師長就望着我們說:'我有一個要求,你們能答應我嗎?'我們都流着淚說:'師長,您有什麼要求,你就盡管說吧!'他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頭說:'你們趕快補我一槍,行嗎?你們要知道白狗子抓住我活的,是會得到很多賞錢的,如果是死的,就不那麼值錢了。
'我們哭着說,'師長,我們死就死在一塊兒吧,你說的這個辦法,我們實在不能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