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哥是什麼地方的人呀?”
“桐梓。
”俘虜連長受寵若驚,立刻遞過笑臉。
“今年有多大歲數啦。
”
“唉,四十二啦。
”
“在家裡多好,幹嗎要出來當兵?”
“咳,你不知道,周西城、王家烈都是我們桐梓人,我不是也想出來沾個光嘛!”
“你當兵多少年啦?”
“這不,快二十年了。
”
“二十年,才當了個連長?”
這句話不要緊,把俘虜連長的滿腹心酸都誘發出來:
“唉,老弟,不好混哪!這年頭兒,沒有窗戶、門子不行呵!今天打死的那個營長,就是團長的小舅子,他當兵沒有幾天,就是我的上司了。
我跟着他們,從貴州打到四川,又從四川打到貴州,苦頭吃了無數,還不是為他們賣命!他們要老百姓種鴉片,收了鴉片到廣西換槍,換了槍擴大軍隊,擴大了軍隊再擴大地盤,然後再刮一層地皮,把錢存到外國銀行……這回你們來,誰願意打呀!那天聽說你們騎着水馬過了烏江……”
“你也相信我們有水馬?”金雨來笑着問。
“都是這樣講嘛!不然,怎麼來得這麼快!師部上午通知我們,還說你們三天以後才能到呢!”
過了深溪水,是貴陽通遵義的公路,沿途有不少桂林式的小山,風景頗佳。
而急欲奔襲遵義的戰士們卻無心觀賞,依然飛步前進。
不巧的是,天黑以後,雨又下了起來,道路泥濘不堪,不斷有人摔跤,弄得象泥猴似的。
而且貴州的黃膠泥粘得要命,不斷把人們的鞋子粘下來,想再揀起都狠費事。
金雨來一看隊伍慢下來,就着急了,剛要叫大家注意,自己的一雙破草鞋也被那多情的黃泥徹底扒了下來。
他俯下身去撿,粘乎乎地竟拉不出來;再一用力,一隻破草鞋已經連腰斷成兩截;氣得他狠狠摔到地上,罵道:“既然你看上了我這雙草鞋,我就送給你吧!”他象許多戰士一樣,幹脆赤着腳走。
大約走了兩個小時左右,金雨來猛擡頭,遠遠看見前面半空中亮着一點燈光。
他立刻機警地站定腳步,指着燈光問那個俘虜連長:
“前面是什麼地方?”
“那就是遵義的南門。
”
“是城門樓上的電燈嗎?”
“是的。
”
金雨來把駁殼槍從身後的木盒子裡掏出來,望着俘虜連長嚴肅地說:
“呆會兒,你就照着我的話喊。
”
“是。
”
金雨來轉過身,指着西南一帶平頂山,對偵察排說:
“那就是紅花崗,是遵義城的制高點。
你們要悄悄地摸上去,消滅敵人那個排哨。
”
偵察排接受了任務,就由另外幾個俘虜領着向紅花崗去了。
接着,金雨來走到他的二連面前,壓低聲音說:
“你們一定要沉住氣,裝象一點!”
說過,就象排戲場上權威的導演一樣把手一揮,說:
“開始!跑!”
接着,他緊緊跟着那位俘虜連長跑在前面,那群“敗兵”跟在後面,向着遵義南門,七零八落地狼狽逃去。
一路上發出噼裡噼啦的雜亂的腳步聲。
城樓上的燈光愈來愈近。
說話間城樓黑魆魆的巨影出現在眼前。
隻聽上面威嚴地喝道:
“幹什麼的?”接着是嘩裡嘩啦拉槍栓的聲音。
俘虜連長似乎猶豫了一下,金雨來用駁殼槍向他背上輕輕一頂,他立刻說:
“弟兄們!莫開槍,莫開槍,我們是深溪水九響團的。
”
城樓上拉槍栓的聲音停止了,緊接着嚴厲地問:
“唔,九響團?你們不守山口子跑回來幹什麼?”“唉,你們不知道呵!”俘虜連長裝出一副哭腔說,“共軍打過來啦!把我們包圍啦,營長也打死啦,我們一個連突圍出來啦,你們快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吧!”
“什麼?共軍打過來啦?”城樓上一片驚恐的竊竊亂語聲。
一個聲音問:“不是說,還有兩三天才能來嗎?”
“什麼兩三天?人家騎的是水馬呀,還有鐵盔鐵甲,刀槍不入,厲害得很哪!”
“好,好,你們等一等。
”
金雨來心中暗喜,正在等待開城,隻聽城樓上一個兇狠的聲音罵道:
“媽的×!你想找死呵!不弄清楚就要開門,放進共軍,你擔待得起嗎?”
接着是乒乒打耳光的聲音。
金雨來一捅俘虜連長,壓低聲音問:
“城樓上這個家夥是誰?”
“可能是個連長。
”俘虜連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