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家裡還有個老娘,就指望我挑點煤巴賣,我一跑家裡怎麼辦?我這心七上八下沒有主意。
那天,城裡有錢人已經跑了不少,街上的店鋪,也都咔咔哒哒關門。
我往茶館裡送煤巴,見茶館裡冷清的怪,隻有杜師傅一個人坐在那裡喝茶,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好象沒有這回事似的。
杜師傅見我慌慌張張的,就笑吟吟地問:'小猴子,你慌什麼?'我說,'紅軍已經騎着水馬過了烏江,眼看就到了,我怎麼辦?'杜師傅就拉着我的手坐下來,問我:'小猴子,你家裡有多少房呀?'我說,'杜師傅,你還不知道,我是一間房也沒有,住的都是人家的。
'他又問,'你有多少地?'我說,'你更問得稀奇,我要有地怎麼會跑到遵義來呀!'杜師傅又接着問:'沒房沒地,手裡總還有個錢吧?'我說,'杜師傅,你這簡直是同我這個窮苗家開玩笑了,有錢我還去挑煤巴賣呀!'杜師傅就笑着說,'這就對了,你什麼都沒有,還怕什麼!紅軍是打富濟貧,說不定還有點好處。
'我一聽,樂了,忙問有什麼好處。
他說,紅軍一來天就要翻過個兒,地也要翻個個兒,土地是要分的,衣服、糧食也是要分的。
說到這兒,他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象你這破棉襖怎麼過冬呀!紅軍過來了,還不先分給你一件新棉衣穿?'他說過就哈哈笑起來,我心裡蜜甜蜜甜的,也覺着象真要有一件新棉衣似的。
我忙問,紅軍來了怎麼歡迎,他說,你去找找那些挑煤巴的弟兄,有願意的,大家湊點錢到街上買火炮去。
紅軍一來,咱們就放起來……”
“這不,你們就放起來了……”金雨來笑着說。
“可是,也沒放完。
”杜鐵匠笑了笑,有些遺憾地說;一面搖了搖手裡的竹竿,那上面還挑着一挂火炮。
“那就等着成立蘇維埃的時候放吧!”
金雨來擡頭看看太陽,天已近午,就說:
“杜師傅,還有各位到我們連吃飯吧,我們今天還殺了一口豬呢!”
大家都推讓着,很不好意思。
金雨來緊緊拽着杜鐵匠,大家也就跟着去了。
遵義分為新舊兩城,中間隔着一條芙蓉江,有石橋相通。
新城是太平天國後期,當地的官僚、地主和富商,為了對付苗、漢起義軍的紛紛興起而修建的。
不過主要市區還在舊城。
中央縱隊到達遵義以後,博古、李德和軍委總部的周恩來、朱德、劉伯承等住在舊城,毛澤東、王稼祥、張聞天等住在新城。
新城穆家廟有一座小孤山,山旁邊有邊防旅長新修的兩層小樓,毛、王、張就住在這裡。
部隊住下來的等二天,毛澤東一早就出去了。
王稼祥經過一夜休息,衛生員又來換了藥,身體顯得輕松了許多。
但心情仍然很憂煩。
自從突過湘江以後,因為進軍方向的分歧,簡直是争了一路,吵了一路。
在這中間,他做了不少工作,還提出要召開一次政治局會議,這一點總算在黎平會議上定下來了。
可是由于追兵在後,戰事緊張,總也找不到适當時機,現在這個時機該是到來了。
會議準備得是否充分,也将決定會議能不能成功。
他這樣想着,就慢慢地走下樓梯,來到張聞天的房間裡。
張聞天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視鏡正在看書。
他早年當過作家,寫過小說,也寫過評論。
還在檀香山當過報紙編輯。
以後又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和王明、博古、王稼祥都是同班同學。
盡管他現在穿着軍衣,戴着紅星軍帽,但依然象個大學教授,一派學者風度。
他見王稼祥進來,忙放下書,笑着問:
“稼祥,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過了烏江,似乎好一些。
”
王稼祥一面說,一面坐下來。
他看見桌上是一本克勞塞維茨的《戰争論》,就皺皺眉頭說:
“咳,你先别看這個書了;政治局會議很快就開,會怎麼開法,還是多考慮考慮的好。
”
“反正到時候我是有話講的。
”張聞天似乎胸有成竹,“我也希望早點開。
現在薛嶽正向貴陽前進,他對貴陽的興趣恐怕并不比追我們為小。
對我們說,這正是一個空隙時間。
不過要抓緊。
”
“恐怕你還是準備一個發言。
”王稼祥笑着說。
“當然。
”張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