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義城北十華裡處的董公祠、飛來石一帶炮聲隆隆。
不斷有黔軍潰退下來。
遵義城已完全陷入驚恐混亂之中。
高大魁梧的王家烈将軍,在遵義城坐不住了。
他那張寬臉上,顯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在一所大房子裡踱來踱去。
旁邊坐着他的心腹、面孔白皙的白師長,不斷催促着他:
“軍座,究竟是守還是退?你得趕快下決心哪!”“這些該死的東西!”王家烈忿恨地罵道,“他們說來,來,來,可就是不來!”
他說的“該死的東西”,白師長心裡很清楚,是指“鸠占鵲巢”的薛嶽。
一提起這個正在貴陽城作威作福、花天酒地的家夥,他的寬臉上就顯出極其憤慨的表情,金魚眼瞪得圓圓的。
“這些家夥,對我們就象帝國主義對待殖民地似的。
”白師長義憤填膺地插了一句。
“叫我看,他們比帝國主義還厲害!”王家烈嫌他的心腹說得不夠。
“帝國主義有時候對你還露一露笑臉,這幫家夥一見你就耷拉着臉,好象是天之驕子。
他們到貴陽還不到兩天,就換了警備司令,弄得我王家烈進出城門還要受他們檢查!”
“他媽的!将來他們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白師長也罵了一句。
但是他的腦子畢竟要清醒一些,現在光說這些氣話毫無用處。
于是他又問:
“軍座,到底怎麼辦哪?”
“要守,這幾個兵,你怎麼守!”王家烈被問得急了,一下沖口而出。
但是接着又說,“不守,身邊就有兩條狗看着你,你怎麼辦?”
是的,難就難在守又不成,退又不成。
這才是将軍的肺腑之言。
自從薛嶽入踞貴陽以來,早以太上皇自居,将貴州的軍、政、财大權,奪得幹幹淨淨。
他派人四處招兵買馬,擴充實力,而同時則斷絕了王家烈的一切财政收入,連軍饷也不發了。
王家烈一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急忙召集心腹在貴陽計議。
他痛切地說:“現在貴陽中央軍已經掌握了一切,沒有我們的地位了,唯一的辦法是從共軍手中收回遵義這些桑梓之地。
如果你們願意去攻遵義,我負責籌備夥食。
”這話是紅軍第一次占遵義時說的。
不久,紅軍揮師西進,王家烈也就把遵義“收複”了。
這次紅軍回師東來,這一着大出他的意外。
他心中自忖:紅軍再圖遵義,勢在必得,以自己手中僅有的七個團進行硬頂,則不啻以卵擊石;而如果将僅有的一小塊地方輕易放棄,就會弄得全盤皆空,一點也不剩了。
因此,一開始他就帶着極其悲壯的心情,進行了破釜沉舟式地抵抗。
這次在婁山關上,以嚴令與重金并舉、皮鞭共槍彈齊飛的督戰方法進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反撲,蓋出于此。
誰知這一着,也未能稱心如願,婁山關不到兩天就棄守了,現在大軍已到了遵義門前。
撤退吧,不僅有兩個蔣介石派來的軍官,也就是他說的兩條狗,進行密切地監視,而且從内心說,自己也不甘心。
而要守城呢,又确實沒有幾個兵了。
因此,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薛嶽派來的援兵上。
薛嶽已在電話上答應,要派出第一縱隊司令吳奇偉親率三個師增援,可是現在仍遲遲不到。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忽然一陣電話鈴聲,薛嶽通知他,吳奇偉率領兩個師已經到達南郊忠莊鋪。
真是喜從天降,王家烈頓時笑逐顔開,忙向薛司令長官連聲道謝。
“那太好了!”白師長也一下有了精神。
突然間,城北的槍炮聲又劇烈起來,而且越來越近,仿佛就象到了城垣似的。
這未免使王家烈剛剛寬舒一點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他盯着白師長熱誠而鄭重地說:
“老弟,你就把兵撤下來幹脆守城吧!我馬上去同吳奇偉商量,叫他快點兒上來。
”
說過,他就急急忙忙地來到室外,鑽進汽車,同幾個衛士馳往城東去了。
街上,潰逃進城的士兵與逃難的百姓擁塞于途。
汽車時時被堵。
但這近代化的交通工具究竟優越得多,不到一個小時,已經到忠莊鋪了。
在一個寬大的地主的宅院裡,他見到了吳奇偉。
吳是一個飽經風霜、風度老練的軍人。
他雖然不過四十五六年紀,由于連綿的戰争生活和宦途的艱辛,已使他顯得衰老疲憊。
在王家烈接觸的“中央軍”的軍官中,吳奇偉比較和氣,不象薛嶽那樣盛氣淩人,這對王家烈說,已經是很大安慰了。
“吳司令官,你來得好哇!”王家烈還沒坐下,就連忙恭維說,“這幾天我們盼司令官真如大旱之望雲霓也。
現在你一來,遵義就有辦法了。
你老哥立功的機會可真要到了。
”“立功?”吳奇偉那張高顴骨有皺紋的臉苦笑了一下,“無過也就很不錯了。
”
王家烈一坐下,就開始解釋婁山關失守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