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到下,是一片埋怨聲。
有的說,我們一天到晚走,走,走,究竟要走到哪裡去?有的說,鬼才知道!甚至有人偷偷地說,我看總部那個頭是逃跑主義吧!這時候,象曾中生、邝繼勳、餘笃三、朱光、張琴秋、劉杞、王振華這些領導人,當然更為不滿,認為這樣盲目流動是極為危險的。
他們就在一起商議,準備派人到中央反映情況,揭發張國焘的錯誤,要求中央采取措施。
後來又覺得遠水不解近渴,就決定由曾中生把大家的意見集中起來,以書面形式向張國焘提出,立即停止無限制的退卻,在陝鄂一帶建立新根據地。
張國焘感到衆怒難犯,處境孤立,遂被迫在小河口村舉行了一個師以上幹部的會議。
這就是那個小河口會議。
“曾中生同志在會議上發言了嗎?”
“不單發言了,還是頭一個。
”祁德林帶着興奮和自豪的口吻說,“那天曾中生真是勇敢極了。
他面對着張國焘這個誰也不敢惹的黨内霸王,列舉種種事實,進行了有根有據的批評。
”祁德林叙述說,随後,邝繼勳、餘笃三、張琴秋、王振華、朱光、劉杞等同志都發了言。
對張國焘的一系列錯誤,他在土改、肅反中的錯誤;他在第四次圍剿中由盲目輕敵到倉皇撤離鄂豫皖根據地的錯誤;特别是他在西進途中無止境的退卻,不打算建立根據地的錯誤;還批評了他一貫的毫無民主的家長制作風。
這種批評一下使唯我獨尊的張國焘驚呆了,他漲紅着臉、眯細着眼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
毛澤東聽得入了神,眯細着眼問:
“張國焘接受了這些意見嗎?”
“張國焘這家夥真有一手。
”祁德林撇撇嘴說,“他一看自己處境太孤立了,立刻表示歡迎大家的批評,聲稱此後一定要加強集體領導。
并且就在這個會議上宣布:委任曾中生為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參謀長,委任張琴秋為總政治部主任。
一下子把大家的情緒緩和下來了。
大家覺得這個張主席還不錯,真是有點虛懷若谷的樣子,把大家的意見全接受了。
而且立即有了改正。
”說到這裡,祁德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們的群衆真太容易欺騙了,他們都相信了。
剛才燒得紅紅的火焰一下子就撲滅了。
……”
“因為他們的心太善良了!”毛澤東慨歎道,“但是歸根結底,欺騙群衆是不行的。
”
祁德林繼續叙述道,不用說,曾中生懷着一顆善良之心也相信了。
在開辟川陝根據地的過程裡,在粉碎敵人三路圍攻中,他的傷腿還沒有好,就拄着一根拐杖,這裡跑到那裡,那裡跑到這裡。
可是當根據地剛剛穩定了一點,張國焘覺得屁股坐穩了,臉就變了。
實際上他一直對小河口會議懷恨在心,不過他滴水不漏。
直到他看時機成熟,才開始動手。
一九三三年二月,他在川陝省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就指責曾中生等同志說:“這些同志就在脫離鄂豫皖赤區的艱苦鬥争中,驚慌失措起來,結果滾到了右派的懷抱。
”他們“在緊急關頭,散布'群衆不滿領導','領導内部不一緻'以及種種瓦解紅軍的口号,來助長悲觀失望的心理。
”“曾中生以這種立三路線的觀點反對鄂豫皖分局的正确路線,形成小組織式的鬥争,結果,助長了改組派、AB團、第三黨。
我們黨再不能讓這種人來糟蹋,必須執行紀律。
”後來,就以“右派首領”的罪名逮捕了曾中生。
同一天還逮捕了徐以新。
先後殺害了紅十師參謀主任吳展、紅四方面軍總部參謀主任舒玉章、原紅四軍第一任軍長、川陝省臨時革命委員會主席邝繼勳、原鄂豫皖軍委政治部主任餘笃三、七十三師政治部主任趙箴吾、川陝獨立師師長任玮璋、參謀長張逸民等許多好同志。
還有許多下層幹部受到迫害。
曾中生因為威信很高,影響太大,張國焘沒敢立刻動手,可是也活了沒有多長時間。
……
祁德林的聲音裡流露出悲哽,停了一陣才又講下去。
“提起曾中生同志,我們四方面軍的同志沒有不佩服他的。
他确實是一個共産黨人的典型。
”
祁德林以熱烈的口吻,贊揚曾中生有膽有識,目光遠大,工作中很講民主,待同志親如兄弟,尤其是骨頭很硬。
張國焘把他關在監獄裡,強令他寫“自首書”,交代小河口會議和鄂豫皖時期的“錯誤”,他都據理駁斥。
令人驚訝的是,在關押期間,他寫了一部重要的軍事著作,名叫《與“剿赤軍”作戰要決》。
這部書受到許多同志的贊揚。
“他給中央寫材料了沒有?”毛澤東問。
“寫了,确實寫了。
”祁德林說,“在雜谷腦的時候,我把一、四方面軍在懋功會師的消息告訴了他,這個甯折不彎的漢子,流下了大把的眼淚。
他确實晚上點着燈寫信揭發張國焘的錯誤。
因為他和我關系很好,他是不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