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笑着說,“什麼《天津益世報》、《大公報》多了。
”
“你多拿些來我看看,這幾個月象是與世隔絕,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接着又問,“這裡離陝北根據地還有多遠?”
“大約七百多裡。
”
毛澤東搕搕煙灰,笑着說:
“我們已經走了兩萬四千多裡,那七八百裡還算什麼!”
正談笑間,隻聽外面嘁嘁喳喳,一片女同志說笑的聲音,接着蔡暢、鄧穎超、賀子珍、劉英,還有櫻桃都進來了。
毛澤東笑着說:
“你們這些女将怎麼都來晚了?”
“我們讓這裡的婦女們拉到家裡去了。
”賀子珍細聲細氣地笑着說,“她們沒見過女兵,待我們可親熱了。
”
劉英笑着說:
“親熱是親熱,就是有點不相信我們是女的,還摸了我們一把。
”
“你說什麼?”毛澤東沒有聽清楚。
“你問問櫻桃,一個婦女看見她頭發短,不象個女的,就朝她的胸脯上摸了一把,才相信了。
”
櫻桃漲紅着臉。
毛澤東望着櫻桃笑着,說:
“人家也要搞調查研究嘛!”
人們轟地笑起來。
毛澤東又瞅着劉英說:
“劉英,我的任務快完成了吧?”
“什麼任務?”劉英笑着問。
“促進委員會主任哪,你就忘了!”毛澤東抽了口紙煙,“洛甫同志一再向你發出信号,你硬是不理,非要長征結束。
現在怎麼樣,長征快結束了吧?”
劉英抿着嘴隻是笑,最後說:
“到時候,我自然會處理的。
”
“是嘛,我就是要你這句話嘛!”毛澤東笑着說,“可是到時候,可别忘了請客喲!”
魯大昌新敗,周圍的敵人對紅軍還摸不清楚,所以部隊安安靜靜地在哈達鋪休息了幾天。
在這有限的時間裡,部隊理發,洗澡,擦拭武器,還按俄界會議的決定,進行了整編。
由于部隊人數過少,彭德懷主動提出撤消三軍團番号,中央批準了這一建議。
這樣全軍統編為陝甘支隊,由彭德懷任司令員,毛澤東任政治委員,林彪為副司令員,葉劍英任參謀長,王稼祥為政治部主任。
下編為三個縱隊。
第一縱隊林彪兼司令員,聶榮臻任政治委員;第二縱隊彭雪楓兼司令員,李富春任政治委員;第三縱隊葉劍英兼司令員,鄧發任政治委員。
全支隊約七千人。
第二天,在哈達鋪鎮西的關帝廟裡,召開了團以上幹部會議。
其時,紅日東升,古廟前的松樹上拴滿了戰馬,院裡不時傳出一陣陣的笑聲。
由于兩天來的休息整頓,人們身上過多的塵土,臉上疲憊的神色,都象一起留在鎮上的那條溪水中去了。
領導人也都理了發,刮了胡子,顯得精神多了。
在熱烈的掌聲中,毛澤東發表了熱情洋溢的演說,他的演說,不時地為掌聲所打斷。
他首先掰着指頭說:“同志們,我們從江西出發,到現在已經快要一年了。
在這一年中,蔣介石是一心想消滅我們的,他們用了幾十萬大軍來圍追堵截我們。
然而他們把我們消滅了嗎?沒有,我們還是突出了重圍,我們勝利了!”
他問道:“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曆史上有這樣的長征嗎?沒有!這是中國無産階級的驕傲,中國共産黨的驕傲,也是中華民族的驕傲!中華民族也隻有這樣的軍隊才能得救。
現在我們這支軍隊,就要開到抗日的最前線去擔負她神聖的任務了!”
說到這裡,他略停了停。
“當然,我們也受到了重大的損失。
”他的語氣轉為沉痛,“我們出發時是八萬六千人,現在隻剩下七千人了。
有人說,七千人不是太少嗎?是的,是少了一些。
可是同志們不要忘記,這七千人,是民族的精華,是革命的種子。
人民是我們的母親,是養育我們的土地,隻要種子落地,就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的。
革命,是千百萬群衆的事業,這是任何敵人都撲不滅的。
現在,我們是以遊擊戰争打過去,我敢斷言,将來總有一天,我們會大規模地、排山倒海地打過來!一省和數省首先勝利,是不可否認的。
現在如此,将來也如此,不過我們的基地不在江西,而在陝甘罷了!……”
人們熱烈地鼓着掌,思考着他的話。
次日拂曉,這支七千人的隊伍已經啟程北進了。
哈達鋪鎮北有一座望竹山,上面有兩座殘破的碉堡瞪着傻眼,具有嘲諷意味地漸漸落在他們的身後。
在隊伍面前展開的,是開闊平坦的渭河平原。
經過幾天休息,部隊增添了不少生氣,連馬兒也不斷地仰頸長嘶,走得更加有勁。
隊伍裡不知是誰唱了一句“哎哎喲,我的紅軍哥……”頃刻間此呼彼應,不管是閩湘贛和雲貴川的山歌都唱起來了。
就在他們輕快的步伐聲裡,誰也沒有注意,在黑沉沉的東方天際,一縷淡青色的晨曦象清澈的溪水那樣漫流開來。
也許由于它來得過遲,也許由于它困頓于太沉重的黑暗而使人感到特别地清亮鮮麗。
那顆神采飄飄的啟明星,已經淡淡地溶入到它那清亮的光輝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