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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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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鐘麟要到這縣裡來視察,直接給深澤縣政府下了公文,李佩鐘向高慶山請示怎麼辦,高慶山告訴她:“召開群衆大會歡迎。

    ” 會場在縣政府前面的跑馬場上。

    宣傳隊在縣政府的影壁上用藝術體寫好“歡迎鹿主席抗戰到底”的标語,每個字有半人高。

    因為拆除了城牆,這一排大字,在城南八裡地左近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由高翔主持大會,這天早晨,下起蒙蒙的細雨來,城關和四鄉的男女自衛隊都來了,高翔和他們一同在雨中等候着。

     鹿鐘麟一直沒來,直等到晌午大錯,才望見了一隊人馬。

     那真像一位将軍。

    鹿鐘麟到了會場上,由四五個随從攙扶下馬來,他坐在台上,吸的香煙和喝的水,都是馬背上馱來。

    休息老半天,才慢慢走到台邊上講了幾句話,有四個秘書坐在他後邊記錄着。

     因為态度過于莊嚴,聲音又特别小,他講的話,群衆一句也沒聽懂。

    群衆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物吸引着,從十八裡地以外跟來看熱鬧的老蔣擠到他女兒的身邊,小聲問: “俗兒,講話的那是誰呀?” “鹿主席!”俗兒小聲答應。

     “他講的什麼?”老蔣說,“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呀?”“人家是個大官兒,”俗兒說,“要叫你也能聽懂,還有什麼值重?” “對。

    ”老蔣點頭兒,“就得是這樣。

    不能像高翔他們一樣,螞蚱打嚏噴,滿嘴的莊稼氣,講起話來,像數白花菜一樣。

    喂,你說人家剛才喝的那是什麼水呀,怎麼老遠裡看着黃橙橙的!” “花露水。

    ”俗兒說,“你看那瓶瓶兒多好看,拿回家去點燈多好呀!” 鹿鐘麟講完,是張蔭梧講。

    這個總指揮,用一路太極拳的姿勢,走到台邊上。

    他一張嘴,就用唱二花臉的口音,教訓起老百姓來,手指着縣政府的影壁牆說: “誰出的主意?帶那麼個尾巴幹什麼?添那麼些個扯雞巴帶蛋的零碎兒有什麼用?” “什麼尾巴?”台下的群衆問。

     “那個标語!”張蔭梧大聲喊叫,“歡迎鹿主席——這就夠了,這就是一句完整的話。

    幹什麼還加上個‘抗戰到底’四個字!” “你們不抗戰到底呀?”群衆在台下說,“你們沒打算長住呀?喝完那帶來的瓶瓶裡的水,你們就往回走嗎?”“混賬!”張蔭梧喊,“在我面前,沒你們講話的權利!” “你八個混賬!”群衆也喊叫起來,“我們認識你!” “把‘抗戰到底’四個字兒給我擦掉!”張蔭梧擰着粗紅的脖子退到後邊去。

     高翔到台邊上來,他說: “我們不能擦掉這四個字。

    這是四個頂要緊的字,假如你們不是來抗戰,或者是抗戰不到底,我們這些老百姓,就不要淋着雨趕來歡迎你們了!” “對呀!”台下的群衆一齊鼓掌叫好。

     “我們歡迎你們抗戰,抗戰是光榮體面的事情。

    ”高翔說,“雖然在去年七月間,你們一聽到日本的炮聲就逃走了,我們還是歡迎你們回來,我們還是希望你們抗戰到底!” “報告主席,我講幾句話!”在群衆中間,有一個女孩子舉起手來,高翔和台下的群衆,一齊鼓掌歡迎她。

     她把頭上的一頂破草帽,推到脊背上去。

    細小的雨點落在她烏黑的頭發上,又滴落到她的肩上。

    淋濕的小衭襖緊貼着她的身體,站在台前,她把胸脯挺得很高。

    她說: “我是子午鎮的人,我叫春兒。

    我是一個沒依沒靠的窮孩子,現在是我們村裡婦女自衛隊的指導員。

    我願意在今天這個會上講幾句話。

    ” 女孩子的熱烈的真誠的聲音,使台下上萬人的會場安靜下來,人們可以聽見,春天的雨點落在樹枝草葉上的聲音。

    “這才過了半年多。

    ”春兒說,“什麼事情我們也記得。

    在去年秋季兒大水漂天的時候,聽見日本人的炮響,官面和軍隊,有錢和有勢力的人都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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