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前,在家鄉的土地上,存在着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軍隊,人民的鬥争就複雜和艱難了。
敵人的進攻方略,在張蔭梧這些磨擦專家那裡得到了充分的呼應。
當敵人的軍事行動顯得非常嚣張的時候,張蔭梧提出一個口号來:“變奸區為敵區”。
敵人進一步引誘他,對他表示友好,把“剿共滅黨”的口号削去一半,隻剩下“剿共”一條。
張蔭梧緊跟着又感恩的喊出“反共第一”。
敵人因為獲得了這樣忠實的漢奸夥伴,就在北平開了一次慶賀大會。
高疤叛變了八路軍,張蔭梧寫了一篇文章,大加稱贊,這篇文章在國民黨的報紙上發表了,敵人的報紙也全文轉載它。
可是張蔭梧對待高疤,就像他對待那些“禮義廉恥”的詞句一樣,也是用來一把抓,不用一腳踢。
他對高疤的隊伍沒有供給,也不指明防地,叫他利用環境,自己找飯吃。
高疤完全恢複了過去的生活方式。
當八路軍和日寇在平原上轉戰的時候,高疤在這一帶空隙裡狠狠搶掠了一番。
但是,高疤也能看出來,在人民武裝日見壯大的形勢下面,這絕不是長遠的辦法。
有一天,他聽說張蔭梧為了配合敵人修好通過滹沱河的公路大橋,來到了五龍堂,他就帶着他那一小股人馬過河找上前去,追索給養。
張蔭梧起初不接見他,高疤在村邊開了火,張蔭梧才叫人把他帶進來。
張蔭梧住在五龍堂西頭一處比較整齊的磚瓦房舍裡,這是高翔家的宅院。
這個軍隊最初住進來,高翔的父親趕集去了。
這班人馬既不通過村幹部,又不招呼主人就湧進了正房。
高翔的母親看着不對路,趕緊叫高翔的女人躲到鄰舍家裡去,老太太一個人在家裡支應着。
快到中午的時候,高翔的女孩子在房後邊場院玩得餓了,回到家來拿饽饽吃,她一路上唱着歌兒,手裡托着一個雞毛毽兒,她看見家裡住了軍隊,心裡很是高興,因為這些日子打仗,八路軍好久不來村裡住了。
她跑近在房門口站崗的那個馬弁身邊說:
“叔叔,你給我帶來勝利品了嗎?”
“小丫頭子,什麼勝利品?”那馬弁瞪着眼看着她問。
女孩子聽着口氣十分不對,她仔細看了看,這個人穿的是中國軍裝,她還是願意和他親近親近。
她又問:
“你見到我父親嗎?”
“我知道你父親是黑的白的!”馬弁輕蔑的說。
女孩子心裡很是委屈了,她聽見奶奶在西屋裡叫她。
但是,她還沒有完全失望,她願意再給這個士兵解釋一下。
過去那些八路軍叔叔們,聽到這些話,就會親熱的把她高高舉起來的。
她說:
“我的父親叫高翔,是一個支隊的政治委員哩!”“啊?你這個該死的小八路!”那個士兵做個狠狠的鬼臉,把女孩子差點兒吓哭了。
她非常納悶,中國怎麼會有這樣的軍隊?她呆呆的坐在西屋的台階上冷眼觀察着,又到街上去看了看,後來她明白了,這是另外的一種軍隊。
他們到來,不隻人們插門閉戶,街上冷冷清清,連院裡這些雞狗,也在驚惶的躲避他們,她也趕快躲到屋裡去了。
高翔的父親在集上聽說家裡住了中央軍,東西沒買好就趕緊往回返。
他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又知道自己兒子和這幫人是死對頭,一路上心裡很是不安。
這樣冷天,棉袍叫汗水濕透了。
當他走進家門,張蔭梧正在房裡和石友三、高疤會議。
庭院裡和台階上布滿了馬弁衛兵,穿的都是灰色服裝。
現在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前院裡一棵大槐樹上落下了兩隻鴿子。
這是一雌一雄,它們還沒來得及看清庭院裡的變化,和往日一樣,在陽光下面,忘情的追逐着,嘀咕着。
一個衛兵走過來,掏出小手槍,簡直是沒有什麼聲響的就打落了一隻,同伴們圍上來,稱贊他的槍法。
老人看見心愛的鴿子躺在地下,哭喪着臉,走過去拾起來。
衛兵瞪眼說:
“放下。
這是我的獵物。
”
老人隻好扔下,苦笑着走進二門去了。
打死的是一隻雄鴿,那隻雌的像斷線的風筝一樣,在高高的天空裡,翻騰号叫,然後不知道飛向哪裡去了。
老人回到西屋裡,低着頭對坐在炕上的高翔的母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