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下,王一民當然不宜于和兩個一直處在興奮狀态下的學生會面了。
突然出現的車隊,幫助王一民下了決心。
他從冷藏車後面,幾步就跨進了中國頭道街,然後橫穿過馬路,像進自己家門一樣走進了一座黑大門。
這是一個大雜院,他知道類似這樣的大雜院,都是通連兩條街道的。
從頭道街的北門進去,就會從二道街的南門出來,一進一出,一條街道越過去了。
他用這個辦法,接連穿行到五道街。
然後他走進了一家馄饨館,用一碗馄饨,兩個燒餅,解決饑腸辘辘的問題。
王一民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對面屋的作家塞上蕭還沒有回來,屋裡靜悄悄的。
他拉好窗簾,打開台燈,準備選幾篇古文,備備課。
塞上蕭已經給他說妥,到盧運啟家去兼家庭教師。
盧運啟聽說是他青年時代故友的後代,非常高興,表示歡迎他早日前去。
他也準備一兩天内就去上課。
王一民找完書,剛坐到椅子上,還沒等翻開書,忽然隐隐約約聽見院裡有人打聽他的住處。
奇怪!自己從來沒把住處告訴過陌生人,連學校登記簿上寫的都是從前的舊住處,現在有誰到院裡來找自己呢?他急忙走到窗前,微微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望去,朦胧中看見一高一矮兩個人,正站在胖大的房東老太太面前問話。
房東老太太正用手指着自己的房間向這兩個人說着。
當王一民在昏暗的夜色中辨認出這兩個人是誰以後,他不由得又吃了一驚,怎麼回事?還是那兩個心愛的學生!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王一民相信自己的感覺和眼睛,從他橫越馬路,到走進馄饨館,又回到自己住處,再沒有發現任何跟蹤者,包括這兩個學生在内。
自己本想明天再找個機會和他們唠唠,現在既然這樣窮追不舍,而且就站在自己院子裡,怎麼能再避而不見呢。
當王一民推開屋門的時候,肖光義和羅世誠已經站到他的門前了。
兩個青年一齊脫下帽子,向他鞠了一躬,齊叫“王老師!”
王一民見房東老太太還沒有回屋,似乎驚異地站在那裡看着他,便坦然地一邊往屋裡讓着兩個學生,一邊對房東老太太點點頭說:“您進屋坐坐吧,這是我的兩個學生。
”
“好,好!”房東老太太也點點頭說,“王先生應該有客人來,更應該有女客人來。
”說完她格格笑了起來……
王一民關嚴屋門讓兩個學生坐定,給他們每人斟了一杯茶以後,就笑着對他們倆說:“好哇,你們兩個當了半天福爾摩斯,辛苦了。
”
兩個學生高興地笑着,大個子羅世誠說:“不,王老師,我們不看那洋玩藝,我們愛看武俠小說。
”
“那就是要當小俠艾虎,再不然就學浪子燕青。
”
“不,我們不學那些為皇上、太子、員外老爺賣命的武俠。
”肖光義又搖着頭說,“我們就是要學王老師的本事。
”
“嗯?學我?”
“對,學王老師。
”羅世誠一拍腿說,“學您的文才,學您的勇氣,學您的槍法,學您的武藝。
”
“嗯?我還有武藝了?”王一民笑着說,“我真不知道我怎麼還有武藝了?”
“我們看見了。
”肖光義瞪着眼睛說,“那天晚上您甚至連點動靜都沒出就把特務撂倒了,您跳起來真比狸貓還輕還快,我還沒看明白您就把敵人扔到三四米以外的手槍拿到了手。
”
“我們跑進小樹林,怕您陷進虎口,又蹲那兒看了看……”羅世誠接着說。
他個子大,但說話速度可沒矮個的肖光義快,聲音也沒有肖光義清脆。
羅世誠才說了兩句,肖光義又接過來說:“‘我們看您幾乎都沒用瞄準,一擡手叭叭兩槍,兩個敵人就倒下了,又一轉眼,您竟上了牆頭。
”
“我看連那武藝超群的南俠展熊飛也沒您這功夫。
”
王一民聽到這裡,縱聲笑起來,笑得那樣開心,竟流出了眼淚。
他擦了擦眼睛,又走到窗前,從窗簾縫裡向外看了看,然後轉過身來,向兩個學生說:“你們可真會編,我還成了展熊飛啦!這要叫康德皇上聽說,還備不住把我請去,封我給他當‘禦貓’呢!”
“我們一點也沒編。
”羅世誠漲紅着臉,非常認真地說,“那天我們蹲在小樹林裡都看見了。
我們當時想,敵人要對您下毒手,我們就沖出去拼命。
”
“後來您跳上了牆頭,我們倆也就跑了。
”肖光義又激動地說,“我們倆一口氣跑到我家裡,真盼着天快亮,恨不得一時能看見您平安脫險。
”
“當我們在火車站前,聽見您一聲咳嗽,一眼發現您的時候,可真用得上‘心花怒放’這個形容詞了。
”羅世誠一揮拳頭說,“那時,我就更加相信您武藝高超。
”
“所以我們就一定要把心裡話跟您說說。
我們不但要當您的學生,還要當您的徒弟。
”
“跟您學文習武,練成好功夫,好打日本鬼子!”
王一民又笑起來了,他一邊笑一邊搖着頭說:“學文,我一定好好教你們,學武,我一招不會,那天晚上完全是人急出猛勁,根本沒有什麼招數。
”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