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世誠壯烈犧牲的情況,王一民一點也不知道。
他非常想念這心愛的學生,一心想要搭救他出獄。
第二天他很早就到學校裡來了,想找到玉旨一郎,請他實現昨天的諾言,設法領自己去探監。
玉旨一郎整個上午都沒有到學校裡來。
中午,下課鈴響了,王一民剛要去吃午飯,校役老馮跑來了,說玉旨副校長給他打來電話,請他到校長室裡去接。
王一民快步向校長室走去。
老校長孔慶繁不在屋裡,訓育主任丁于正站在校長那大寫字台前翻看文稿。
一見王一民進來了,他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那股熱乎勁是王一民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伸着秃爪子說:“王先生,還沒吃午飯吧?”
王一民沒有和他寒暄,直望着撂在寫字台上的電話耳機說,“有我的電話!”
“對,玉旨副校長找王先生說話。
”
王一民點點頭,走到寫字台前拿起耳機,剛說了一聲“喂”,耳機裡立刻傳來玉旨一郎的聲音:“是王一民老師嗎?”
“是我。
“我是玉旨一郎,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你身旁有沒有别人?”
“有。
”王一民看了丁于一眼說,“丁主任在這裡。
“你請他先出去一下。
“好。
”王一民擡起頭望着丁于,還沒等他張口,精靈的丁于便一邊往後退着一邊說:“好,不打攪了,你說話,你說話……”
丁于退出門外,輕輕地關嚴了門。
王一民側棱着耳朵聽了聽,門外靜悄悄的,沒有聽見了于離開的腳步聲。
他知道了于這人行動鬼祟,可能在門外偷聽;又估計玉旨一郎八成是通知他探監的事,即或不是,自己也要提出這要求,這些都是不宜于讓了于知道的。
想到這裡,他便放下耳機,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猛一推門,門被撞得嘔卿一聲,他忙探頭向外一看,隻見了于正手捂着腦袋往門後縮,那副無地自容的狼狽相,真是難畫難描。
王一民一皺眉說:“丁主任,您要是想聽的話就請進來,我可以告訴副校長……”
“不,不。
”丁于的猴臉紅得像猴腚,他忙擺着秃手爪子說,“王先生不要誤會,我是怕有别人進來打攪你和副校長說話,所以才在這……這裡守護,對,在這守護。
王一民冷冷地說:“不敢勞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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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走,我就走。
丁于一轉身,貼着牆邊溜走了。
王一民退回屋裡,随手插上屋門,又去拿起耳機說:“讓您久等了。
”
“怎麼回事?丁主任不願意走嗎?”
“不,他走了。
可是躲在門外聽……”
“可惡!這個一臉猴相的丁秃爪子!”這個日本副校長竟叫起丁于的外号來了,可見這外号是如何深入人心了。
王一民沒有再說什麼。
耳機裡又傳來玉旨一郎的聲音:“好了,我們談正事吧。
這事對你這位和學生有深厚感情的老師來說,可能是很不幸的。
”
王一民的心猛往下一沉,忙問道:“什麼事?”
“你的學生羅世誠已經不在了。
”
“什麼?”王一民隻覺頭頂轟地一熱,耳機幾乎掉在桌上。
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問了一句:“您說什麼?”
“羅世誠不在了,他于昨天死去了!”
王一民幾乎失聲地驚叫起來,他忙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讓那奪眶而出的淚水默默地滴在寫字台上。
他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您,您能告訴我他是怎麼……不在的嗎?”
“這個……不便再說了。
因為你昨天表示要和他見一面,我也答應了,所以今天才告訴你。
他的死現在警方還在封鎖消息,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我最近一兩天也不能到學校去了。
好了,再見吧。
”
王一民直覺頭昏耳鳴,沒有聽清對方後面的話。
他還想問一下羅世誠的遺體在什麼地方,忙又對着電話耳機喊了兩聲,卻沒有反響,耳機裡傳來嗡嗡的響聲,對方已經把電話挂斷了。
王一民放下耳機,淚水不住地往下流。
他急忙克制了一下自己,掏出手絹兒把臉上和寫字台上的淚水擦淨。
操場上傳來學生的喊聲、嬉笑聲。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籃球場、網球場上奔跑着生龍活虎般的年輕人。
球場外,一群學生分成兩夥在搶籃球。
院牆下,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漫步閑談。
在衆多的學生中,他發現在一棵高大的鑽天楊下站着矮小的肖光義,他正仰頭往天邊上看着。
他在看什麼?想什麼?是不是也在望眼欲穿地想着那親愛的同學和戰友?幻想他能從天邊上飛回來?肖光義呀!你怎知道,我們永遠也見不着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了!肖光義呀,我怎麼把這撕裂人心的消息告訴你?
王一民離開窗前,一轉身,瞥見了牆上高懸的博儀戴着白手套、拄着洋刀的大照片,他的目光不由得停在那上邊了。
他好像又看見那鏡框裡的玻璃被打得七裂八瓣,照片被分割得支離破碎,溥儀的兩隻眼睛被挖掉了,臉上出現了兩個大窟窿……他仿佛又看見,羅世誠站在一旁,眼睛興奮得直放光,高興得嘴都閉不上……
王一民眼睛裡又噙滿了淚水。
走廊裡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笑鬧聲,是一群學生跑過去了。
王一民忙又振作了一下精神。
他忽然想到了羅世誠的家,他家裡一定還不知道這不幸的消息。
自己既然知道了他家的地址,又取得了替官方尋找他家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