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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關靜姻莊嚴地和小吳說:她已經愛上了劉勃,組織也正式批準,她和他要結成夫妻關系。
她問妹妹有什麼意見沒有?
小吳沒有談出任何意見,她隻是有種奇異的感覺,那感覺仿佛兩年前看的《紅樓夢》中元春被選進宮裡去一樣:又莊嚴,又隆重,還外帶點凄清感。
這後,種感覺主要因為姐姐将不完全屬于她了。
從前,姐姐是以全部感情愛她的,今後,能分給她多少呢?百分之三十、二十,還是個零?
關靜姻和劉勃同居了。
使小吳高興的是姐姐既沒離開她,也沒有降低對她的愛。
有時反倒升格了。
那是當劉勃對關靜娴粗暴、冷漠,甚至無情的時候。
小吳聽了關靜娴的講述,所受的刺激幾乎比關靜娴還厲害。
她不像關靜婦那樣能忍讓,恨不得立刻質問這位“英雄”,為什麼像老鷹一樣,吃紅肉拉白屎?端個紅色英雄的架子,肚子裡制造出的玩意兒卻變了顔色。
每逢這時候,反倒要關靜娴來勸阻她。
當關靜姻負傷,劉勃破門而逃時,小吳真比自己被敵人砍了一刀還痛苦。
她面對着胸前流血,臉上流淚的姐姐,想着劉勃那情斷義絕的樣子,恨得直咬銀牙。
那情形真有點像《白蛇傳》裡小青跟許仙一樣,如果這時候給她一把寶劍,她一定比“斷橋”頭上的小青還厲害。
在這情形下,又多虧有了景秀蓮。
這位彎眉俏眼,勇敢而又俊秀的護士,一方面把關靜娴看成她的同志和女友;另方面又把她看成患者和傷員。
她從後一種關系看關靜娴,就清楚地看到她傷口所以難愈合的根本原因是過分悲傷所緻。
而悲傷的根源,又是來自劉勃。
本來她對劉勃的看法比小吳也好不了多少,但是由于職業和責任的關系,她卻不能順着小吳說。
不但不順着她說,有時還違心地替劉勃辯解一番。
如說劉勃是個負責同志,他心裡要裝着共青團的全局,當兇惡的敵人抓走了我們的團員的時候,他不顧自己的妻子,而去想法營救遇難的戰友,這正是他難能可貴的地方。
對病人說謊話是醫護人員工作上的需要。
她們在工作中必須練就這種“功夫”。
景秀蓮用這‘功夫“有時真會把關靜姻說點頭了,甚至小吳也被說得低頭不語了。
隻有這時才像久陰驟晴一樣,關靜姻好像看見了一線陽光。
但這隻能維持一個暫短的時間。
有時睡過一覺,便又陰雲四合,她那雙眉又緊蹙到一塊了。
這一大,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外面陰天,刮着風。
小吳服侍着關靜娴吃完藥,躺到床上,自己也想上床睡覺,正這時候,外面傳來敲門聲,聲音很輕,敲兩下停一下。
小吳一拍手說:“是秀蓮姐!”
關靜娴在床上支撐起身子,有些詫異地說:“她天黑前才走,我藥也換完了,這麼晚,怎麼又回來了?”
讓關靜娴一說,小吳也皺起眉頭來。
她們倆都側歪着腦袋聽。
敲門聲繼續着,還是那麼有節奏地敲着,敲得不緊不慢,很有耐心。
小吳忍不住地說:“是秀蓮姐!不但暗号是,連響動快慢都是她的。
”
“你去問問,問清楚了再開門。
”
小吳答應着向外屋走去。
這兩間房子,外屋是廚房兼堂屋地,裡屋是住人的。
關靜娴看着小吳走出裡屋門以後,就從床上坐起來,注意聽着外屋的動靜。
隻聽小吳問誰聲,開門聲,接着好像景透蓮說了一聲:“你快進來呀!”稍微停了一會兒,隻聽小吳啞着嗓子低叫了一聲:“呀!是你!”
小吳飛快地跑進來了,她那樣子好像被蛇蠍蜇了一下似的,睜大着驚恐的眼睛,兩隻手摩挲着,對着關靜娴說了一句:“他,他回來了!你看他那樣!”說完就站到床頭的牆角裡,身子還往裡緊縮着,好像将要進來的是頭吃人的猛獸。
關靜娴心像擂鼓一樣猛跳起來,她已經猜到回來的“他”是誰了,不由得向前挪了一下,探着身子向門口望着。
這時又聽景秀蓮在門外說了一句:“快進去呀!到了自己家了,還不快點!”
景秀蓮先進來了,她往門旁一站,手往屋裡一比量,劉勃出現在門前。
他手裡拄着一條疙裡疙瘩的帶樹皮的粗木棍子,身上穿一套便服式的粗布褲褂,上邊補丁摞補丁,由于年深月久,風吹日曬,總不漿洗,再加上各種顔色補丁的擾亂,所以根本看不出衣服是什麼顔色。
是黑?是藍?還是紫?恐怕就是用放大鏡看也分辨不清。
他腳下穿一雙日本式的黑膠皮水襪子,單分出來的大拇腳指頭裸露在外邊。
那腳指頭漆黑的顔色已經和水襪子差不多了。
水襪子後邊開門的地方張開着,黑黑的腳後跟也露在外邊。
兩條麻繩子把這兩隻破得不能再破的水襪子綁在他的腳上,強迫它繼續為他效力。
他的頭發亂蓬得像刺猬猬,胡子也像撂荒地的野草一樣,亂長起來。
過去他胡子刮得很勤,